“我承認你有些能力,但那不過是一些小把戲,算不了什麼。為了塔台的利益,這一次,我可以容忍你的冒犯。”
克萊爾說:“跟我回去,你的測試還沒有做完。”
叢泠站在原地,一邊深呼吸,一邊彎下腰撐住膝蓋,敲了敲自己的小腿。
現在的狀況其實有些超出她的預想,她沒有想到塔台會這麼執着,像條瘋狗一樣咬着她不放。
它們本可以換一個更合适的人,不是嗎?
正如内三區居民們贊頌的那樣,能為塔台效力,是一件非常榮幸,非常“幸運”的事,隻要敞開大門,放寬條件,一定有許多人争着搶着應召。
為什麼偏偏不肯放過她,一定要強迫她?
嗡嗡嗡,嗡嗡嗡,克萊爾還在說些什麼,但叢泠一個字都聽不清楚,她心裡又燃起憤怒,這些猛烈的負面情緒刺在腦子裡,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疼痛。
焦躁到一定程度,她反而平靜下來,說到底,她也厭煩了這種時不時就要躲藏的生活。
或許今天就是結束了。
叢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在旁人眼裡,一定認為她是屈服了、放棄了、終于分清利弊,可以好好合作了。
事實上,她隻是在想,這裡真寬闊啊,這麼平坦,這麼幹淨,腳下的青草松軟芬芳,遠山的霧氣也很美……如果沒有這麼多讨厭的人就好了。
生命是寶貴的,正因為它如此脆弱,所以才如此珍貴。
克萊爾對于塔台似乎有種狂熱的崇拜,願意為了塔台奉獻一切,因此,即使叢泠是如此不識好歹,不服管教,隻要她的存在對塔台有作用,克萊爾就不會擅自傷害她。
但如果,不傷害叢泠,就要傷害她自己呢。
把塔台的指令和克萊爾自己的生命放在同一天平,假如必須要舍棄一個,她會怎麼選擇呢?
叢泠終于回過頭來,她的視線往下,落在克萊爾身側的配槍匣。
克萊爾像是提前看穿了她的意圖,輕蔑一笑,“你的那些小伎倆對我已經沒用了。”
顯然,克萊爾已經吸取了剛才的教訓,她匆匆趕來,手背上的血都沒來得及擦幹淨,卻不忘在身上安裝一個精神力屏蔽器,試圖用這個來抵擋叢泠的精神操控。
叢泠的異能很危險,但她實在太生澀,操縱别人精神的手法也十分蹩腳,隻要提前防範,就可以應付。
克萊爾這樣想着,就看見身側的兩個士兵徐徐擡起了槍口,對準了自己。
克萊爾悚然一驚,她下意識往後縮了一步,卻發現更多的士兵調轉方向,面容扭曲,掙紮着把槍口對準了她的身體。
這片空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這裡本來是個小小的包圍圈,叢泠是被困在其中走投無路的獵物,誰曾想獵人之間起了内讧,畫面一下變得古怪起來。
叢泠忍耐着腦子裡越來越強烈的疼痛,對克萊爾說:“看來你的下屬對你不太滿意。”
克萊爾本能地舉起武器,擋在身前,可四面八方都是槍口,她甚至不知道該先擋住哪邊,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輕率,同時憎恨起這個該死的……該死的!
克萊爾忽然意識到什麼,雙手顫抖着,把槍口對準了叢泠的方向。
叢泠忍不住笑了下,對她點點頭,“對,你找到辦法了。”
在今天之前,叢泠從來沒有真正利用異能去操控過别人的思維,她一直是躲、藏,遮遮掩掩,盡力使别人忽視她。
克萊爾是第一個例外。
再然後,就是現在了,她也是第一次試着同時把指令灌輸進這麼多人的大腦,第一次嘗試,竟然就成功了。
叢泠忍受着全身快速擴散的劇痛,她想,如果是這樣,她大概明白塔台對她這麼執着的原因了。
叢泠的身體快到極限,指尖開始痙攣,她緊盯着克萊爾,努力平穩語調,提醒她,“你應該知道吧,我的大腦才是關鍵。”
克萊爾驚疑不定,卻還是下意識把槍口往上提,從瞄準叢泠的肩膀,變成了瞄準叢泠的額心。
叢泠并不想死,更不想這樣草率地死在别人的槍口,但她實在是很好奇,克萊爾會怎麼選擇呢?
按照生物本能來說,克萊爾當然會選擇自保,但……塔台的人全都精神不正常,或許她早就瘋了呢。
叢泠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甘願舍棄自己的人生,投身于這樣一個殘忍專斷的組織。
場面僵持了一瞬,這一瞬間顯得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