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泠跳下一輛貨車,沿着一條電車軌道繼續往前走。
附近的幾條公路都被封住,沿途一個人也沒有,大概四十分鐘後,叢泠才終于看到一片老舊的建築群,以及一個鏽迹斑斑的工廠大門。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小心避開巡邏的士兵,從纏滿爬山虎的圍牆翻了進去。
這座冶煉廠大概在三十年前就已經停止使用,部分廠房在當時就被拆除了,卻遲遲沒有做新的規劃,留下了很多突兀的空地。
據說是因為土壤污染嚴重,那些區域暫不考慮做其他用途。
不過,這也隻是流傳在本地居民當中的說法,并沒有什麼官方的機構出來證實這一點,後來也就沒人再提了。
叢泠快步走過一處空地,把自己藏在幾棟樓的陰影之間,行動間,她下意識捂住了口鼻。
這裡的環境看上去确實不太好,到處都透着一股灰暗陰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就連空氣都有點難聞。
叢泠站在一道矮牆後面,透過镂空的窗戶往外看,這裡本來有個玻璃窗,玻璃碎了,就隻剩個空框。
眼前不遠處就是廠區内面積最大的一片空地,原本散落的砂礫石塊都被清走了,又臨時搭建起幾十頂帳篷——這是為那些得到官方許可,可以接受預言輻射的幸運兒準備的。
“預言降臨”這個過程,并沒有一個确切的開始時間,它甚至都不一定會開始,隻是有這麼一種可能性。
塔台檢測到某地某段時間可能發生預言,就會下發通知,篩選合适的人去參與。
按照慣例,每次預言降臨,會預留出整整兩天的等待期,如果等到了第三天,這片區域還是沒有任何能量場的波動……
那很遺憾,本次預言宣布失效。
這也是常有的事,本年度一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多次預言,成功生效的也不足半數。
許多人奔波勞碌,整年不間斷地跑到全球各地,也沒能讓自身的異能提升一絲半點。
但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有無數人前仆後繼,争搶着,挖空心思要去申請,換一張準入資格證。
沒辦法,春天快要到來,氣候變化太迅猛,四季更疊的時候,總是會發生更多災難。
眼看着生存環境變得越來越危險,大多數人無能為力,隻能從自己身上下手,試試這僅有的渺茫的辦法。
叢泠安靜地待在這個角落,看着空地上的人越來越多,根據塔台給出的信息,預言開始的時間最早應該是明天淩晨三點,大家都來得很準時。
時間緩慢流逝,叢泠像是一棵生長在角落裡的植物,一動不動地蟄伏。
入夜了,空地裡的人們都鑽進各自的帳篷,遠處的廢舊大樓裡亮起點點燈光,那是塔台派出的武裝部隊,監視着這片範圍的異動。
有風從頭上呼呼刮過,叢泠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她不覺得冷,但确實感到了不适,她有種古怪的被窺視感,像是有什麼人正注視着自己。
叢泠把呼吸放得更輕,整個人依舊藏在陰影裡,周圍無聲無息,并沒有什麼異常。
大概是昨晚休息不好的緣故,叢泠有點累了,她靠在牆角,睡了過去。
*
叢泠眼皮顫動,呼吸急促,好熱,好燙,四面八方都在灼燒。
叢泠睜開眼睛,被眼前的火光閃了一閃,她的視線正對着窗戶的空框,框外的天空被紅色充斥,又布滿濃煙,像是噩夢裡的場景。
叢泠霍然起身,她愕然地看着眼前這一切,眼前的畫面莫名的有些熟悉,這是夢嗎?
這不是夢。
無數燃燒的隕石從天上砸下,擊中被框住的那片空地,掉在帳篷上,帳篷燃燒起來,掉在四處奔逃的人們身上,人們慘叫起來。
叢泠從藏身的這棟空樓裡跑出,她擡起頭來,看向不遠處聳立的高樓,那是塔台隊伍駐紮的地方。
那裡平靜極了,時不時還有光束掃下來,顯然對這裡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卻無動于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叢泠試着去弄懂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就是預言嗎?她從來沒有經曆過,也無法辨别,但是,在她看來,這就是純然的天災。
時間分秒流逝,周圍的喊叫聲越來越凄慘,叢泠幾乎無法思考,她受不了了。
和普通人能擁有的感受不同,即使是在同一環境,同一時刻,什麼也不做,叢泠能感知到的情緒也是旁人的數百數千倍。
無數人的哭嚎直接沖進她的腦海,背後似乎有無數雙手腳推動着她,催促她,幫幫他們!救救他們!
叢泠下意識飛奔起來,她從一道道光束中穿過去,正要跨過空地外那道看似脆弱的木栅欄,忽然,一股力量絆住了她。
這力量很微弱,像是一陣風撩動她的頭發,沒什麼危險性,但離得太近,讓她感到一種悚然。
叢泠停下來,回過頭,看見遠處有一道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