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劉備扶起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衛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是一個謀士，她的腦子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思考問題的方式如同下棋，走一步，算三步，算計、謀略、得失，每一步都是想好了才走的，如果站在她的角度來看，劉備的這一步叫做：

籠絡人心。

但劉備的本領沒法教給她的學生們，因為面對千裡相随的百姓，她首先想到的，是敵軍的追擊，是實力的保留，是傷亡的最小化，最後的最後，才是能不能帶百姓的問題。

算了算了，管他真心還是假意呢，行動總比不動強過百倍。

“子逸，子逸，”衛舒聽到有人在喚她。

“主公。”衛舒回過神來。

“軍師是否太過勞累？”劉備問她，“我已命人收拾好了幾間屋子，軍師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不必，主公可否借一步說話。”衛舒答道。

兩人走至屋内，衛舒才說：“炮筒等物我已經命人秘密裝箱運回公安，城牆損毀處的硝石、硫石氣息也已讓子龍将軍親自督察消除幹淨了。”

“軍師思慮果然周全，”劉備說道，“現在我們已經占領了江陵城，但是城内東吳的兵與我們的兵都在城内，且周公瑾圍江陵城這麼久，恐怕他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啊，若是兩家立地相争，聯盟破裂，曹操坐收漁翁之利；若是相讓…我心中也不願呐。”

“現在城内兵器庫、糧倉已由我們接管，城防那塊，子龍将軍想必不會有什麼問題，周瑜慢了我們一步，他現在如果要打，外有關将軍和黃将軍與我們裡應外合，兼有元直扼住長江口，東吳援軍進不來；他若是要和，那我們就送他的大軍回東吳，外加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

“鳳雛大禮包啊。”衛舒笑道。

“哈哈，瞧我這份記性，來之前孔明已經跟我說過此事，不過，子逸，我知道你們幾個是同窗好友，情義深厚，但是龐軍師還沒見過我，如果他去了東吳，被吳侯器重，反過頭來對付我們，我們不成了吃雞不成蝕把米嗎？”劉備問道，“我心中十分憂慮呀。”

“主公可知道，士元這輩子最大的志向是什麼嗎？”

“什麼？”

“他平生最大的志向是，戰、勝、兄、長。”衛舒一字一頓，“我們在水鏡先生處同窗時，我便看出來了，後來年歲漸長，卧龍鳳雛的才名也總是連在一起，更添了他這份心思。”

“我看出來他這種心思，我師傅也看出來了，于是，我把他臭罵了一頓，幾千萬流離失所的百姓，數萬浴血拼殺的将士不是他争奪勝利的棋子，潢潢天下也未必如他所願成為他證明才華的戰場，不思如何團結起來結束亂世就算了，還企圖争鬥不休？說得他羞慚萬分，我師傅帶我們去拜訪那些流民，帶我們在山裡風餐露宿了七八天，出來的時候，看人都眼冒紅光，後來他便再也不說了。”

“上次我去龐氏山莊送細作，我問他現在還如當年一樣的心思嗎？他答道，團結協作當然重要，但是在同一個主公帳下，他也要做戰功最顯赫者，才華最卓著者，機關最巧妙者，我笑他，當細作需要隐姓埋名，别人如何知道你功勞最大？你還不如跟我回去呢，他說，我的道路自己知道怎麼走，我不需天下人知道，我隻需孔明心裡有數。”

“不過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每次見面他必定做惡作劇捉弄我，”衛舒笑着搖搖頭，“他知道我之前那番話說的對，可還是拉不下臉來承認，這人驕傲的很呐。”

“哈哈哈，想不到你們幾個之間還有這麼多故事，下次軍師一定要與我細細講來。”劉備笑道，“士元聽起來是個有個性的人，隻恨我到現在還是無緣相見啊。”

“唔，主公，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子逸請講。”

“主公你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嗎？”衛舒問道。

“這…如果實話實說，人很難避免以貌取人不是嗎？我隻能說，盡力而為。”劉備答道。

“所以我要囑咐一下主公，士元是一個個頭兒和我差不多，皮膚黝黑，容貌甚是奇異的人，臉頰上碩大一顆黑痣，主公若是哪天見到，可不要失禮。”衛舒正色說道。

“好的，我記下了。”劉備點點頭，“子逸，我有一事。”

“主公請講。”

“江陵一戰周公瑾怕是更想拉攏子逸了。”

“嗨，這一戰确實讓他更想拉攏我，但是，也讓他更想除掉我了。”衛舒笑着擺擺手，“我怕是要躲着他走了，真害怕他在無人處把我砍死，我盤算着這幾天時刻站在子龍将軍身邊，讓他保護保護我呢。”

“子龍這幾日忙于城防軍務，并不是時刻在城内我們身邊，恐怕多有疏漏。”劉備笑道，“每次見周公瑾你挨着我便是了，他要傷你，先問問我手中的雙股劍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