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哪來的孩子呢?”
溫婷梗住,求助般看向丈夫,白啟槐笑了笑:“屈先生,我來說吧,當年陳建和李芳芳上門說抱錯了孩子,要把我們的孩子送回來,不求别的,隻要把多年的養育花費補給他們就行,我當時覺得很蹊跷,所以暗地裡調查了這對夫婦。”
屈柏語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白啟槐臉上浮現回憶的神色:“後來,我查到李芳芳當年根本沒有懷過孕,陳建是遊手好閑的賭鬼,李芳芳故意抱錯孩子,隻是希望能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少爺作為養子,為他們提供後半生的生活保障。可憐我的小兒子在那種爛泥般的家庭中長大,吃盡了苦頭——”
屈柏語打斷他,目光緊緊盯着他,握着瓷杯的手無意識捏緊:“既然院方沒有李芳芳的生産記錄,那麼另一個孩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白啟槐詫異于屈柏語這麼緊張另一個孩子,頓了頓繼續說:“李芳芳說她姐姐難産生下孩子就去世了,死前把孩子托付給他們代為照顧。”
屈柏語敏銳的發現盲點:“所以你們一開始就知道另一個孩子并不是陳建夫婦的親生兒子?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推給了那對夫婦?”話說到最後,屈柏語幾乎壓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即使不是親生孩子,養了那麼多年多少也該有點感情,怎麼能查都懶得查把他推入火坑!
好在現場的人各懷心思,誰都沒有留意到。
白啟槐歎氣:“唉,其實這事确實是我疏忽了,當時我小兒子回來,狀态很不好,當時全家人都圍着他轉,的确沒有心力再去确定真相了。”
沒有心力?
不對吧,他查到的事實是,抱錯事件發生後,白蘅和白南同時接受了基因檢測,白蘅的檢測結果有92%的可能性分化成S級omega,而身為養子的白南則有很大概率直接分化成B級omega。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從那個時候起,白家對白南的态度徹底冷淡下來,因為一個劣質的omega根本不值得他們費心勞神,誰會關系一個B等omega到底是誰的兒子。
所以,不是疏忽,而是根本不在意,因為養子在他們眼中已經毫無價值了。
有個合理的理由打發走,簡直皆大歡喜,省了他們很多事。
屈柏語眼底劃過憤怒,被他很好的壓制住了,如果剛才隻是冷漠,現在屈柏語的語氣可以稱得上冰冷:“根據我的調查結果,李芳芳是獨生子女,父母去世的早,他根本沒有姐姐。”
白啟槐驚訝地擡起頭:“李芳芳沒有姐姐?那白南,他——”
到底是誰的兒子啊?
看着冷淡自持的屈柏語,他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今天的一切都很蹊跷。從未有過交集的屈家主動上門拜訪,打聽的還是一些舊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屈柏語站起身,唇邊扯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那今天就打擾到這了,白先生,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後面四個字咬音很沉,聽起來不像感謝,倒像是尋仇。
白啟槐摸不着頭腦,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得罪了屈柏語,也跟着站起身:“哦,好好,小俨送一送。”
“屈先生請。”
屈柏語理了理袖口,語氣很是冷淡:“不必了。”身後四個保镖也跟着動起來,訓練有素,壓迫感極強。
出于禮貌,白俨堅持把人送到門口,屈柏語站定,白俨這才發現對方很高,幾乎和身為alpha的他平視,屈柏語說:“如果有白南的消息請立刻聯系我。”
白俨不明所以,白南什麼時候跟屈家扯上關系了,他還是點頭:“一定。”
屈柏語的座駕是輛安全性能極好的改裝車,車窗玻璃都是安全等級最高的材質,這樣一輛改裝車,起碼五千萬起步,白俨忍不住在心裡感歎不愧是老牌豪門,屈柏語坐進車内,沒有立刻讓司機開車,而是有些猶豫地開口:“你弟弟,不,白南他是怎樣的人?”
小心翼翼的,謹慎的,似乎害怕不小心驚擾到了什麼,和冷漠矜傲的屈柏語非常不适配。
白南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俨有些困難地回憶着往事,他發現這些年他根本沒有好好關注過白南,想要描述對方的性格和變化也無從開口,他張了張嘴,最後隻能幹巴巴說道:“小時候,他是個很可愛的弟弟。”
在白蘅沒有回來之前,即便感情淡漠如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十分可愛漂亮,全家上下都很喜歡他,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即便再喜歡他,威脅到白蘅,他們絕對無法容忍他。
屈柏語微一點頭,禮貌道謝,側臉和下颌線如刀鋒,漂亮但令人不敢直視:“走吧。”
等屈柏語的車子完全消失在視線中,白家人也沒搞懂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溫婷埋怨道:“可算走了,這個屈總眼神一掃,我就後背發涼,看起來不像個善茬。”
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對于屈柏語這樣的人來說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有對他來說,非常緊急的事,他絕對不會貿然登門,可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白啟槐陷入沉思,他直覺有非常重要的東西被他忽視了。
溫婷還在說:“二十年前屈家大小姐夫婦出事後,屈家老爺子和老太太深受打擊,屈家也因此沉寂了許多年,屈柏語出面全權接管屈家事務,這才幾年過去啊,竟然這麼狂妄。”
白俨皺眉,勸她:“媽,你少說兩句。”
二十年前屈家的事他也有所耳聞,那樣的家門慘事,以這樣的口氣說出來不妥。
白夫人瞪他一眼,保養得當的臉上不以為意:“要我說,還是活該,聽說屈家大小姐和女婿雙雙沒了,留下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不知去向,這不是作孽是什麼?”
一道白光在腦海中閃過,白啟槐突然站起身:“你說什麼?”
溫婷美目睜大:“哎呦,你吓死我了,突然那麼大聲幹什麼!”
白俨顯然也想到了,但他下意識覺得不可能:“爸,不能這麼巧吧。”
白啟槐有些焦躁地踱步:“如果不是掌握了充足的證據,以屈柏語的性格不可能輕舉妄動,他今天找上門來,一定是手中有證據。”
這就完全說得通了,不然兩家向來沒什麼牽扯,屈柏語又是矜傲的性子,總不可能主動上門來攀交情,白家雖然近些年發展的不錯,但在屈家面前卻完全不夠看。
白俨還是不相信,他總覺得,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即便白南不是陳建的兒子,難道就能是屈家大小姐至今下落不明的孩子?
白啟槐不愧縱橫商場多年,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是個機會,突然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心情放松下來:“不管白南是不是屈家要找的小少爺,對我們家來說沒有任何壞處,如果他是,我們養了他十五年,即使他賭氣離家,我也讓人給他每月打兩萬的生活費,不管怎麼說,我們家對他不算虧待,如果他真是屈家失蹤的小少爺,等他回到屈家,一定會念着咱們家的恩情,幫扶一二不成問題,到那時,我們家的困局就迎刃而解了。”
白啟槐越說越覺得是這樣,他面上充滿喜色,山重水複疑無路,果然上天會幫白家的,白俨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來。
白啟槐最近為公司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難得有放松和清閑的時刻,欣喜溢于言表,沒人想在這個時候觸他眉頭,誰也沒發現,溫婷的臉色一點一點白了下去,心神不定。
晚上,白啟槐年紀大了,早早睡下了,向來推崇美容覺的白夫人卻坐立不安,她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白俨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下來倒水,看到她喊了聲:“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覺?”
白夫人不知道在想什麼出神,被他吓了一跳,緩過神來說:“沒事,我睡不着,下來坐坐。”
白俨倒了杯紅酒助眠,這些天他睡眠不好,一方面擔心公司的事,另一方面擔心白蘅,他出了院經常見不到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他捏捏眉心,坐下來:“媽,有什麼事如果你不方便和爸說,可以和我說。”
溫婷搖頭:“沒事,忙完了你早點睡吧。”
白俨定定看了她幾秒,站起身:“好,媽你也早點休息。”
他正要轉身上樓,突然聽見溫婷說:“你說白南真的會是屈家的孩子嗎?”
白俨停住腳步轉身:“也許吧,畢竟屈柏語不像無的放矢的人,”他走過來坐在白夫人身邊:“就算他真的是屈家小少爺,對我們家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就像爸說的,先不論前十五年的養育之恩,當年是他自己要離開家的,我們也每月定時給他打生活費,雖然他沒要,但無論從哪方面說,我們家問心無愧,對白南,我們隻有恩沒有虧欠。”
不料,溫婷聽到這話,臉色更白了,她神情惶惶,似乎有事隐瞞,白俨說:“媽你有事不用瞞着我,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溫婷握緊他的手臂,眼神不安地看着他:“如果白南不欠我們的呢?”
白俨皺眉:“什麼意思?”
溫婷咬了咬牙:“其實你爸讓公司财務每月給白南打錢都被我攔下了。”最初的幾個月白啟槐的确讓公司财務定時給白南打生活費,但都被白南退回來了,她知道後,命令财務不許再給白南打錢。
白俨震驚地看着她:“為什麼?”
溫婷心裡有些發慌,她說:“你爸從來沒跟我提過當年的事,我一直以為他是陳建的兒子,那對貪心的賤人害得小蘅那麼慘,遭了那麼多罪,我當然不會放過他們的兒子。”
溫婷眼底藏着刻骨的恨意,她親生兒子在外面受苦,她卻對罪魁禍首的外人噓寒問暖那麼多年,這讓她怎麼能不恨,被戲耍的羞辱和憤怒和對兒子的心疼統統轉化為燒向一個人的怒火!
說實話,兩萬塊對白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她的丈夫也不見得對那個外人多好,隻不過是花錢為買名聲,不想落得個刻薄養子的名聲。她攔下财務,那兩萬塊從來沒有進過白南的賬上,而她不上心的丈夫也再沒過問。
白俨一直以為白南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生活費,足夠他完成學業和成年前的花銷,所以他一直以來自認對白南仁至義盡,白南每次見面卻避之不及,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卻原來,他從十五歲起沒收到白家的一分錢。
他有什麼資格站在恩人的立場評判他。
白南離開白家時候隻有十五歲,他到底是靠什麼生活的?
一直以來堅定的立場被動搖,白俨心神大亂,但他看見溫婷惶恐不安還是安慰說:“沒關系媽,白南走的時候快成年了,再說,前十五年的撫養恩情卻是貨真價實的。”
誰知,白溫婷突然冷笑一聲,保養得宜的臉毫不掩飾惡意:“他占了屬于小蘅的位置,享受了優渥的生活,你以為我會不讓他還嗎?”
白俨心底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媽,你還做了什麼?”
溫婷冷笑說:“那個白眼狼每個月都會打進來五千塊,月月如此,他以為他還錢了就能補償小蘅受的苦,就能贖罪,就不欠我們家的了,做夢!”
“花在他身上的那點錢我根本不放在眼裡,但是我要看他在困苦貧窮裡掙紮一輩子!”
白俨喉嚨發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瞧見兒子眼中的不認同,溫婷回過神抓住白俨的手:“你說我這樣對他,他如果真是屈家走失的那個孩子,等他回了屈家,會不會報複我們家,你爸現在夠難了,咱們家經不起打擊了。”
白俨不敢想,除了供養自己和弟弟,每個月白南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咬牙擠出五千塊打進白家的賬戶,他離開時還尚未成年啊。
怪不得,他看起來總是那麼瘦弱蒼白,每次對上他都沉默寡言。
枉他一直以恩人自居,白家在白南眼裡不是恩人,是恨不得趁他病要他命的狼窩虎穴。
溫婷神情惶恐不安,有後悔後怕,唯獨沒有愧疚,他的母親隻是因為可能存在的威脅感到不安,而不是真心忏悔她做錯了什麼:“他不會報複我們吧?”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麼呢,他隻能安慰憂心不已的母親:“媽,白南不是那樣的孩子,不用擔心,再說,他不一定就是屈家走失的那個孩子。”
溫婷一下放松下來:“對對,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他不一定是屈家的孩子,說不定是屈柏語自己弄錯了。”
白俨安慰了幾句,白夫人上樓睡覺,他看着空蕩寂靜的客廳,公司裡的爛攤子,不見人影的弟弟,偏執狠心的母親,心底忽然之間湧上疲憊。
屈柏語離開白家後,撥通了母親的号碼,極力壓抑心底的喜悅和激動,讓自己不至于太過失态,通話很快接通:“媽,基本确定了,對,姐姐的孩子找到了,而且我打探到了一些事,那孩子這些年過得可能很不好,這些以後再說,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