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舟搶過話:“就像俨哥說的,他沒事,在其他病房修養。”
白蘅視線落到他身上:“是麼?”聲音很輕,無端讓人背脊發麻。
他看也不看正在輸液的手,随手拔下針頭,鮮血立刻湧出來淌滿了手背,白蘅像是沒有痛覺一樣,起身下床:“那我現在去找他。”
他力氣極大,兩個人合力都攔不住他,最後胡先明先堅持不住了:“好了!别鬧了,我告訴你,”他頓了頓繼續說:“當時我們趕到時,你已經昏了過去,記者不知道從哪兒得到的消息,都趕來了,現場十分混亂,莫岐急着送你去醫院,忽略了張洋那狗東西拍的照片。”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照片···反正傳的到處都是,莫岐和薛競聯手把網上的照片删了,但是——”
白蘅皺眉:“什麼照片?”
爛尾樓上鎖的房間,掙紮的碰撞聲,白南細小的嗚咽聲,他理智的弦啪的一下崩斷,眼前一紅,全身仿佛放在火裡烤,熱得人幾乎快要窒息,然後他看到了标記,白南腺體上的咬痕,在之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想起來了,他撞進房間時,白南襯衫淩亂,手被綁在床架上,面前好像架着一台機器,綠色的顯示燈顯示正在運行中。
白蘅心裡一寒:“白南呢?他知道了?”
胡先明眼裡閃過不忍,他雖然讨厭白南,但不希望事情變成這個樣子:“他醒來就知道了,網上傳的到處都是。”
白蘅心底湧上巨大的恐慌,那些充滿暗示意味照片傳遍網絡,他不敢想白南的反應。
他看起來雖然脾氣溫和好說話,一直很能忍,但是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限度,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崩潰,更何況是自尊心很強的白南。
想到這,他一刻也待不住,沖出病房去找白南,被陳白舟攔住了:“你現在身體還沒恢複好?要去哪裡?”
白蘅眼底血紅,目光冰冷寒涼:“我去找他,讓開。”陰冷目光攝得陳白舟呼吸一窒,讓他回想起白蘅剛回到白家時的樣子,孤僻冷漠,看人的眼神就是這樣,陰森寒涼。
陳白舟沒辦法,隻好說實話:“他走了,你出去也找不到他。”
白蘅眼珠子動了動,看向他:“他去哪了?”
陳白舟:“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白蘅的聲音很冷。
胡先明看不下去了:“他自己離開的,身份證什麼都沒帶,沒回家也沒去學校,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了,莫岐頂着家族的壓力到處找白南,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白南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白蘅面無表情,神情冷的吓人,拳頭握得咯吱響:“消失了?”渾身信息素失控一般湧出,迅速蔓延整個房間,陳白舟和胡先明的等級不低,但也有些受不了,胡先明臉色發白,強忍住出手反抗的沖動:“阿蘅,快把信息素收起來。”
白蘅不為所動,像沒聽到一樣,眼神寒冷陰森:“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胡先明難受地捂住脖子,半跪在地上,汗水大滴大滴落下,打濕了地闆:“大概一周前,莫岐找遍了全市,就是找不到人,一個大活人存心不想被找到,誰也沒辦法。”
身上驟然一松,白蘅擦過他身邊,走出房間。
陳白舟也松了口氣,摘下眼鏡,突然罵了句髒話:“媽的,S級alpha都是怪物······”
胡先明跪在地上沒說話,他到此刻才無比清晰地認識到,白蘅不是漂亮精緻的omega,而是無比強大,在這個社會上擁有壓倒性優勢的S級alpha,那些绮麗的遐思突然就消散了。
白蘅當晚出院,一出院就直奔莫宅。
莫岐下來時,他靠在車門邊,低頭點燃一顆煙,夾着香煙的手搭在車窗上,身穿純黑襯衫,襯的黑眸更冷更靜,沒有絲毫煙火氣,就像一座孤墳。
“來了?”白蘅先開了口。
即便莫岐早知道白蘅分化成S級alpha,他們倆之間再無可能,但見到那張漂亮精緻的臉,對他好已經成了十幾年養成的慣性,他還是柔和下語調,習慣性地關心:“身體好些了嗎?”
白蘅扯唇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人找到了嗎?”
莫岐心髒一悸,他知道白蘅指的是誰,聽到有人提起他,心髒就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密密麻麻泛起蟄痛,他不承認有人能對他影響到這個地步,眼神重新變得冷硬。:“沒有,但是他的身份證在我手裡,能乘坐的交通工具有限,找到他是遲早的事。”
白蘅沉默一會兒,說:“我分化成S級alpha了。”
莫岐心裡滋味複雜難明,有些幹澀地開口:“嗯,我知道。”即使他早就接受了白蘅和他同為alpha的事實,當事實擺在眼前時,他還是有些抗拒,在過去近十年裡,他一直堅定的認為他和白蘅一定會結婚,他們會是相伴一生的伴侶,但是造化弄人,誰也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岔子。
白蘅擡眸,眼睛微彎,漂亮的丹鳳眼好像噙着笑意,細看又什麼都沒有,他說:“那你知道,一直以來我有多讨厭你嗎?”
莫岐怔了怔:“什麼?”他懷疑自己這些天沒日沒夜地找人過度疲勞,導緻出現了幻聽。
白蘅笑意更明顯,語氣充滿惡劣:“我早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莫岐長眉蹙起,就聽他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有什麼辦法呢,畢竟他那麼喜歡你,喜歡到踐踏自尊也要當你的情人,成為他最讨厭的那類人。”
白蘅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地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每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都恨不得開車撞過去。”
莫岐神情變了,眼神震驚,看着白蘅仿佛在看一個怪物:“夠了,你身體還沒恢複,不要胡言亂語!”
白蘅笑着張開手臂,精緻到無與倫比的面容生動昳麗,仿佛一株惡之花,滿不在乎地在莫岐面前展示淬毒的汁液:“哈?你覺得我在胡言亂語?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厭惡你,他為什麼偏偏喜歡你這樣的渣滓,卻不肯跟我多說一句話。”
“我故意接受你的追求,釋放和你訂婚的信号,看他難過,看他反複掙紮,他越難受我就越開心,誰讓他要自讨苦吃喜歡上你這種垃圾!”
白蘅仿佛厭倦了扮演溫和乖順的omega,徹底撕碎假面,眼底滿是尖銳的恨意和扭曲的嫉妒,即使是這樣面目猙獰,他仍然是漂亮的,豔麗惡劣得仿佛一條五彩斑斓的毒蛇。
他忽然收起所有表情,面無表情,眼底乏味輕蔑:“但是他現在走了,這個令人惡心的把戲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莫岐臉色脹紅,心如刀攪,仿佛被人照着太陽穴狠狠打了一拳,腦子嗡嗡作響,拳頭捏的咔咔作響,胸膛激烈起伏,臉皮一陣陣發燙發冷,他生來站在金字塔頂尖,從來沒被人這樣當面羞辱過,而且這個人還是他曾經的訂婚對象。
他從來沒想過乖巧溫和的omega竟然是一條劇毒的花蛇,理智瀕臨出走。
白蘅猶嫌不夠:“每次從他身上聞到你的味道,我都差點吐出來。”
“你是怎麼做到一邊對我演深情,一邊毫不猶豫和他上床的?”
“他瞎了眼才會喜歡你。”
喜歡珍視了十年的人原來這麼迫不及待把他踩在腳下,莫岐一把攥住白蘅的衣領,提起的拳頭停在對方面前,白蘅低笑出聲,眼神仿佛冰山下沸騰的岩漿:“想打我?來啊。”
莫岐眼神兇狠,氣息急促,一拳砸在他身後的車上,拳風帶起白蘅的黑發,莫岐語氣狠厲:“從今天開始,我和你的婚約作廢,給我滾!”
莫岐轉身離開。
白蘅不屑冷哼:“沒種的東西。”
他撂下一句話:“我會比你先找到他。”
莫岐離開後,白蘅揚了揚頭,對跟在暗處的幾個保镖說,語氣冷靜:“盯住他。”
一周後。
白啟槐和白俨連着加了幾天的班,筋疲力竭地回到家打算洗個澡休息一下,莫家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甯可承擔高昂的違約金也要終止合作,幾個項目都是大單子,大量存貨滞留倉庫,賣不出去,不僅如此,産品和原材料占用了大量流動資金,周轉率上不去,公司面臨資金鍊斷裂的風險。
他和父親連續加班幾天,從各個子公司東拼西湊勉強支付貨款和利息,資金鍊緊繃到極緻,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全面崩盤。
白啟槐到底上了年紀,疲憊不堪,他怒罵道:“莫家到底發什麼瘋,像條瘋狗一樣緊咬着我們家不放,不就是聯姻結不成了嗎,也不至于翻臉成冤家吧。”
白俨同樣心累,這些日子他明顯感到吃力,向來講究的他已經幾天沒換過衣服洗過澡了,疲态顯現:“我去找過莫岐,希望能跟他談談,他的反應非常冷淡,不像不知情的樣子。”
也就是說,莫家對他們窮追猛打,是在莫岐默許下進行的。
白夫人溫婷給兩人熬了參雞湯,端上來:“快坐下先吃飯,吃完了再想辦法。麗姐快來幫忙,把飯菜端上來。”
白俨上樓換了身居家便服,下來看到自家沙發上坐着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身材高挑,發絲烏黑,俊美帥氣,眼神鋒利,舉手投足間沉穩從容,氣度不凡,一般的家族底蘊養不出這身氣度。
他看見白啟槐臉上挂着殷勤的笑容,白啟槐主動介紹道:“屈先生,這是我的長子,白俨。”
然後又對白俨說:“小俨,這位是屈家家主,屈柏語屈先生。”
白俨打招呼道:“屈先生好。”
心底暗自驚訝,竟然是那個屈家,屈家是百年豪門,老牌名門望族,家族底蘊不是他們這種新興豪門可以比拟的,自從二十多年前屈家出事後,這個曾經在S城呼風喚雨的家族就此沉寂,現任家主屈柏語是老家主的幼子。
屈柏語點了點頭,神情冷淡,但不會讓人覺得冒犯,他自有一股氣場,不卑不亢,矜傲自持。
白啟槐笑着坐下:“屈先生,今日上門想必有要緊事,隻要我能幫上的屈先生盡管開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屈柏語會上門拜訪,但如果能因此和屈家這種名門望有聯系,甚至能傍上屈家這棵大樹,那麼白家現在所面臨的所有困境都能迎刃而解了,到時候莫家算什麼。
想到此處,白啟槐笑得更加熱情。
屈柏語聲音和人一樣,淡淡的,像雪山天池的水,涼沁沁的:“今日貿然登門實在是冒犯了,有失禮之處,希望白先生見諒。”
白啟槐:“無妨無妨,有用得着我白啟槐的地方屈先生但說無妨。”
屈柏語喝了口茶,擡眸,開口說:“我想打聽一件舊事。”
白啟槐喝茶的手頓了頓:“什麼舊事?”
屈柏語:“我聽說你們家的小兒子曾經被抱錯過。”
提起這件事,溫婷搶過話頭,憤憤道:“是啊,二十幾年前我在仁愛私立醫院産子,沒想到被居心叵測的賤人故意抱錯,我和我的親生兒子因此失散了十五年。”
屈柏語皺了皺眉,很快掩去:“被抱錯的那個孩子也是在仁愛醫院出生的?”
溫婷語氣不屑嫌惡:“誰知道。”
屈柏語盯住白夫人的眼睛:“請你仔細想想,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如果有線索,必有重謝。”這話說的很重了,要知道如果能讓屈家這樣的家族欠人情,好處和利益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溫婷被他的氣勢攝住,心中一凜,她說:“應該是,我也不太清楚,陳建和李芳芳夫婦,哦,對了,就是他們故意抱走了我的孩子,他們說當時他們的孩子也剛出生,所以不小心抱錯了。”
屈柏語垂眸喝了口茶水,濃密的睫毛垂下,掩去眼底的情緒:“據我所知,當天仁愛醫院并沒有李芳芳的生産記錄,”他擡眸,目光鋒利,宛如能刺穿人心的利劍,一切無所遁形,再無遮掩,他一字一頓道:“甚至連住院記錄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