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褚和吳隽回大理寺時,仵作和衙役就在廳裡等着。
見二人進門,急急迎了上去。
他雖嚴厲冷硬,但在正事上卻對下屬态度格外寬容。
見人擋在面前,也不氣惱,站定叫二人說話。
仵作沉吟,道:“鞠侍郎府上大火時,少卿大人留了幾具下人和官眷的屍體,送到下官這裡,這幾日經過幾番查看,發現幾處有異,向大人請示還望指點。”
姜褚颔首,視線轉向另一側的衙役。後者一個激靈,彎腰推手:“回大人,此番前來是為洛侍郎。”
洛詩?這人好好的跑去衙門做什麼?
姜褚看了一眼吳隽。
後者會意,帶着仵作匆匆走了。
見兩人走遠,他這才向衙役點頭:“既如此,走吧。”
洛詩就在衙門,姜褚到時他正撐着窗杦看屋外的樹枝。
枝條舒展,有一枝上殘留一片深綠的樹葉,他伸手拽了下來。
姜褚走近,問:“好端端的你拽它做什麼?”
“天氣寒涼,為了好過冬,當然要棄車保帥。”洛詩将葉片夾在指尖,指向姜褚的鼻尖,“姜大人覺得呢?”
那片葉子的周圍已經顯出焦黃,姜褚凝視片刻,伸手摘下來。
洛詩收回手,繼續撐在窗杦邊吹風。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迎着微風眯起眼睛長舒一口氣。
“大費周章把我喚來,隻是為了一片葉?”姜褚摩挲着葉面,眉頭微蹙。
洛詩莞爾:“哪能啊,那豈不是浪費了姜大人這不辭辛苦的一遭。”他一口氣歎得刻意,随後道:“真是刻闆印象。”
“刻闆?”姜褚把葉子對折,挑眉看他。
洛詩環顧四周,正要開口,忽然有人往這邊來,聲音上揚,大大咧咧的。
“洛侍郎!姜大人!怎麼不帶上本相呢!”光聽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姜褚和洛詩要做什麼。
姜褚瞥了一眼洛詩臉上挂得勉強的笑,再看看大搖大擺走進的謝斐。
心覺洛詩想說的和謝斐有關。
說話間謝斐已經在兩人面前站定,姜褚将手裡的綠葉丢到窗下的落葉堆裡。
他回身掃視謝斐。
這人換衣服了,頭發也是剛梳的。
束了個高馬尾,冠上鑲嵌黛藍玉石,冠上墜着長長的流蘇,垂落肩側。
衣服這回終于穿對顔色了,一身深深淺淺的藍呼應着,一打眼像誰家朝氣蓬勃的好兒郎。
姜褚盯着他的臉打量片刻,忽覺他眉似乎不太一樣,應當是描過。
誰描的?
小蓮姑娘?
他心頭有些堵,索性扭頭不看他,以目光示意洛詩往下說。哪知道這人忽然不吭聲了,隻是端着八風不動的笑,剛入官場就把那些個老狐狸做派學了十成十。
謝斐也不是沖着他來的,根本沒分他幾眼。他随意點個頭就算是招呼。
一轉身對上姜褚微沉的眉眼,謝斐咧嘴笑:“姜大人,咱們的事還沒完呢?”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的,姜褚居然聽懂了——他在說鞠府裡的活口和鞠清何去何從,還有那個鞠進該從哪兒開始查。
可惜的是也隻有他一個人聽懂了。
謝斐說這話并沒有控制音量,周遭幾個衙役和官員聽得一清二楚。
偏偏謝斐跟不知道似的,又補了一句:“你可不能始亂終棄。”
“你好好說話。”姜褚再遲鈍也琢磨出來了,他擰眉,“朝三暮四的可不是我。”
“蒼天,本相從頭到尾可就隻有你。”謝斐抓起他的手,兩手緊緊握着他的,可憐巴巴,“不信,你大可剖心一證。”
“謝斐你真惡心。”洛詩在邊上忽然開口。
謝斐動作一頓,依舊是看也不看他,隻是盯着姜褚。
來來往往的官員都注意到了角落裡三人的拉扯。
大約原本以為隻是謝姜二人的糾葛,沒成想洛詩也摻一腳,一時間有意無意路過的人陡然多了起來。
開玩笑,三黨核心人物居然能起情感糾紛,這比當初朝廷撥款金額到底給多少有看頭多了。
上一回這麼明目張膽看謝姜二人對峙還是雲流山案,幾年了終于又看到新鮮的謝姜面對面站一塊兒了。
誰都好奇這三個人在說什麼,削尖腦袋想盡辦法路過。
姜褚不喜被人圍觀,見狀要走。
洛詩趕忙拉住他,急急開口:“等等,我确有要事。”
既然是公務,确實不好離開。
姜褚停下來,想朝他走兩步問問具體是什麼,另一隻手卻被謝斐扣了下來。
後者緊緊抓着他手腕,語氣嗔怪道:“今兒個你是要選他,不選我了?”
姜褚:……
看出他的無奈,謝斐不依不饒:“明兒個你要選我,可就不能了。”
洛詩的視線在兩人間反複,看了會兒好戲,終于作揖道:“既然謝相來尋,想必有更為重要的事,下官改日再叙。”
他說完轉身就走,好像差衙役将姜褚請來的不是他一樣。
眼見人走遠,姜褚眉頭一擰,眉眼壓下來,帶着點怒意:“謝斐,你到底要做什麼?”
謝斐好脾氣又執拗地糾正他:“是阿珩。”
姜褚欲言又止,艱難壓下想要斥他的話,扭頭就走。
謝斐也不生氣,興緻勃勃跟在他身側。
左不過洛詩已經走了,就他和姜褚兩個人,還有什麼可惱的?
大約是近年習得輕功,再加上平日就愛步行,姜褚腳程很快。
他對京城的大街小巷心中有數,走到哪個路口往左,在哪條路抄近道最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