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褚為了保下鞠清,領罰杖刑二十的事不出幾日傳了個遍。
有說鞠府不幹淨,姜褚這麼清白的人碰上都載個跟頭的;
有說是謝斐克姜褚,姜褚從前沒有這麼倒黴的;
也有說姜褚是個色令智昏的小人,保下鞠清是因為看上他的臉的。
不過最後一個說法很快就被否決了。
百姓一緻認為,要是色令智昏,那姜褚就應該被謝斐吃得死死的,哪裡還有鞠清的事。
衆說紛纭,謝斐就在路人好奇八卦的視線裡,背着手大搖大擺從姜府側門進去了。
跟進自己家似的,走到門邊還對門房擡手,一副“不必多禮”的主人做派。
門房想起自家大人和他那些傳言,偷偷翻了個白眼。
裝什麼啊,就是他害的。
黃鼠狼給雞拜年。
謝斐背着手大搖大擺,登堂入室。一旁見到他的小厮想要傳喚,被他掃過來的眼神驚得一梗,愣是一點聲音沒發出來。
雖然沒有通報,但屋裡的人卻已經察覺。
姜褚自顧自倒了杯茶水,謝斐推門進來時眼皮都沒掀一下。
謝斐用腳拉過椅子,又挨着他坐下:“怎麼起來了,不是還沒好全?”
茶杯貼在嘴邊的姜褚不接話,瞥他一眼。
謝斐樂了:“你屁股好了?”
“咳咳!”姜褚匆忙放下水杯,嗆咳起來。
謝斐也趕忙伸手拍撫他的胸脯:“慢些慢些,沒人跟你搶。”
“謝斐!”姜褚壓低聲音,“你、你!非禮勿言!”
“是是是,我的錯。”謝斐一邊給他順氣一邊道歉,“你好些了嗎?”
姜褚緩過來,剜他一眼。
自知理虧,謝斐摸摸鼻子,轉而讨好,笑說:“我今天來,是來送藥的。”
藥?
姜褚詫異:這個節骨眼不和他演“死對頭看好戲”的戲碼,居然巴巴送藥來了?
這人到底有沒有把昨天說好的計謀聽進去?
姜褚斜過眼看他,居然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淩厲。
謝斐摁捺下加速的心,面不改色:“是幫助傷口愈合的。”
“嗯,”姜褚擡擡下巴,“放那兒吧。”
謝斐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角落裡七零八落堆了不少瓶瓶罐罐。登時臉色微變。
“這些是什麼?”謝斐問。
姜褚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把玩茶盞。聞言眼皮都不動一下:“哦,和你拿過來的大同小異。”
“那能一樣嗎!”謝斐郁悶,“我這可是太醫院來的!”
姜褚随意道:“哪兒不一樣?哦,真要說不一樣麼,也有的。”
謝斐的郁氣散了些,耐心問:“什麼不一樣,說說。”
“嗯……舊情人死對頭送來的藥膏,還是要防一防。”姜褚當看不見謝斐的郁悶和憋屈,起身撫平衣上的褶皺。
謝斐把藥膏置于桌上,看看姜褚留給他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藥膏,終于低頭:“是我不該在這個節骨眼兒示好,可我也是出于關心。”
“你知道我沒受傷,”姜褚回身,“做給誰看?”
“誰往心裡去就做給誰看,”謝斐癟嘴,他沖姜褚眨眨眼,“小淮,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罷。”
姜褚不說話,隻是看着他。
不回答就是有餘地,謝斐再接再厲,撅了下嘴巴:“好景淮,我知錯了,我随你處置好不好,你說一說話吧。”
最後一個字尾音婉轉,聽得人汗毛直立。
姜褚緊皺的眉頭松開些。
算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隻是關心。
看在他……看在他為了自己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姜褚視線落在他俊美無俦的臉上,被燙着似的很快移開。
他側過身子,叫了聲謝斐:“你來。”
姜褚的聲音一向平穩平淡,像沒什麼味道的茶水,甚至偶爾會有些苦味。
謝斐跟喝了蜜似的,搖着尾巴就過去了。
“這盒藥上,有夜光粉。”姜褚指着深紅的藥膏盒,指尖在盒子上點了點。
謝斐一怔,把盒子在手裡轉了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沒看出任何異常。
他似有所感,擡頭對上姜褚平靜無波的眼眸。
“國子監,趙戌霖送來的。”姜褚的臉在光下白皙冷淡,“有夜光粉。”
“呵,”謝斐把盒子放下,“你長大了,壞心眼兒了。”
戶部被挖出來的隻有一本賣官費和挪用國庫的爛賬,那筆錢在雲流山,填補上也不難。但戶部查透以後,夜光粉的線索就斷了。
事到如今,隻能從太醫院和國子監入手。謝斐拿了太醫院的藥便是想探探姜褚的意思,沒想到姜褚比他還快。
“這事兒你給吊梢眼說了嗎?”謝斐問。
姜褚糾正:“是陛下。”
謝斐點頭:“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