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褚用力閉了閉眼,似乎用盡了最後一點耐心:“你不是未婚夫。”
謝斐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明顯一愣,聲音有些顫:“你要抗旨?”
“那日花前月下,姜褚,你可不是這樣同我說的!”他憤憤然,看起來活像個被辜負的可憐人。
姜褚嘴角抽了一下:“下來。”
謝斐不聽,自顧自道:“姜褚,你我舊情未了,如今又遭歹人橫叉一腳,旁的不說,你是不是該給我低頭認錯。”
“最後一遍,”姜褚抽出吳隽的配劍,直指謝斐,“下來!”
謝斐從善如流從馬背上滑下來了,賠笑道:“我鬧着玩的,我見姜大人領命抄家,怕太枯燥,便來陪陪姜大人。”
姜褚還拿着劍,聞言剜了他一眼,把配劍還給吳隽。
謝斐背對着自己的隊伍,擡手一揮,原本烏壓壓的侍衛府兵都跪下行禮。随後自覺擠進了姜褚帶去抄家的隊伍裡。
這副不請自來的姿态和他們主子一模一樣。姜褚懶得再罵,收回視線繼續朝鞠府去。
按道理抄家的時間是越快越好,但姜褚不放心,便派人監視着鞠府許久,确認真的沒有人通過任何路子重返,這才請示抄家。
正門被人推開,姜褚就站在中央,身後的侍衛和衙役從兩側湧進去。吳隽扶着劍站在他身側,壓低聲音:“大人,我們派人查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鞠進的屍體,懷疑就在府中。”
姜褚瞟一眼跟過來的、面色如常的謝斐,不動聲色颔首:“仔細搜查,有任何線索都及時上報。”
吳隽領命,穿着他的束身盔甲進正堂了。
“你就是這樣縱容下屬配劍跟随的?不怕他突然暴起?”謝斐指指吳隽的背影,問姜褚。
姜褚不置可否,反問他:“如何?”
“不如何,”挑撥沒有得到反饋,謝斐悻悻收手,“你覺得鞠進在這裡?”
“不是覺得,”姜褚背着手,長身玉立,“他逃不出有門禁的京城,其他地方都找過了,隻剩這裡。”
如果鞠進還活着就好了,姜褚心想,那他就可以讓鞠清親自手刃鞠進。眼下看來是死大于生,隻好親自走一趟。
謝斐好像能從他的神态裡讀出他的想法,瞥他一眼,笑了一聲:“你當官當成個黑心眼兒的了。”
“你很清高?”姜褚嗆聲,率先朝屋裡走。
謝斐跟着他往裡,姜褚進了屋子還沒站穩,謝斐就幾步跑到他身上,掀開了他的大氅。
“好冷!”謝斐打了個哆嗦,說着就要整個人鑽進他懷裡。
姜褚推開他腦袋:“方才坐馬背上那樣意氣風發,怎麼進了屋子就慫了?”
謝斐嘿嘿笑兩聲:“在外面那麼多人看着呢,紅衣勁裝,高頭大馬,多帥氣。”
傻了吧,和丞相沒一點兒能沾邊的地方。
甚至和三年前都不一樣了,他這三年怕不是撞壞了腦袋。
姜褚提醒他:“我也看着呢。”
“你不是外人。”謝斐說着,到底是鑽了進來,腦袋埋在他頸間,手扶着他的腰,“太冷了,我出門沒帶禦寒的衣裳。”
姜褚歎了口氣,擡手要解開大氅給他,又被他打斷。
“我就抱一會兒,緩過來了就行。你又沒學過功夫,一介書生,還是照顧好自己。”謝斐說着,攥住他擡起的手,“我知道你擔心我。”
“嗯,”姜褚颔首,“一百兩抱一個時辰。”
謝斐:……
大理寺卿這麼窮嗎?
見他無動于衷,姜褚又淡淡加了一句:“一百兩金。”
謝斐燙着似的撒手了,摸摸鼻尖,說道:“并非我貧困潦倒,也不是你不值,隻是與其這樣不如等你過門,再将地契庫房什麼的都給你。”
“你似乎沒有聽懂,我說我沒有未婚夫,”姜褚歪着腦袋,“是你過門。”
謝斐先是一愣,很快眼睛亮起來:“這麼說,你同意與我成婚了?”
“皇命難違。”姜褚整理衣擺,沿着側邊的門走。
謝斐趕忙跟上,嘴裡念叨着:“皇命難違與你意下如何可不是一碼事,你方才說我過門,可見你也是希望同我成婚,這可是一張聖旨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姜褚停下來,回望他的眉眼神色忽然有些淩厲,“你把玉佩送回來算什麼,拒婚?”
“真是冤枉。”謝斐豎起三根手指,“我對姜大人的心天地可鑒!”
話音剛落,一片雪花出現在兩人眼前,晃晃悠悠,飄飄蕩蕩,落在謝斐鼻尖。
他盯着這不合時宜的雪花片,眼珠子都要擠在一起,滿臉不可置信。
不知是不是這副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姜褚,他看起來心情很好,眼睛彎彎的,聲音也往上揚:“那可真是……天地可鑒。”
十二月初。
京中大雪。
風霜漫天,一支隊伍緩慢朝着京城前進。
“将軍,咱們幾時能到京城?”
“快了。不出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