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清甫一進門,便感受到整個祠堂氣氛的凝滞。
此時正值清晨,天剛蒙蒙亮。宋昭清一推開門,堂内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宋昭清擡眼掃了一遍,發現今天這次人來的不少。
正前方桌台上供奉的是宋家本支的祖宗牌位,兩旁各侍立着二房、三房的小輩,隻看了進來的人一眼,便全都低頭斂目,眼觀鼻、鼻觀心做乖巧狀。宋家如今的當家人,宋昭清的祖父宋懋就坐在左側方。宋昭清看不清宋懋的表情,從她的角度看宋懋正好被房梁落下的一片陰影擋住了神色。
前方地上擺着一個蒲團,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為自己準備的,宋昭清果斷地跪上去,對着牌位磕了三個頭。再轉到左側方向宋懋請罪,“孫兒不孝,讓祖父失望了。”
宋懋手杖敲了敲地,厲聲道:“不孝?你如今是主意大得很。如今外頭都在傳,說我們宋家家法不正,宋家大郎與府衙官吏當着知府大人的面拉拉扯扯,蔑視考場!”
宋昭清保持着跪伏的姿勢,低聲說:“祖父息怒。此事确是昭清思慮不周,令宋家蒙羞,昭清甘願受罰。”
宋懋起身,手杖敲了敲宋昭清的背,示意她直起身子。
“你且先說說,你到底所犯何錯?”
宋昭清回憶着自己這幾天的所作所為,一一說道,“孫兒一不該不分主次,在考前發難,以緻險些誤了考試。二不該不分場合,在貢院前生事,惹得衆人圍觀、府官呵斥,令宋家蒙羞。”
“你錯在罔顧祖宗禮法,忘了家訓所言,不憐惜自身名節,不将宋家名聲放在心上!”
這話說的太重了,宋昭清立刻回話,“祖父明鑒,昭清絕無不尊之意。昭清十二歲起便受祖父教導,家訓禮法,日日熏陶,昭清絕不敢忘。”
一旁的宋昭明見狀,生怕罪被越說越大,急忙為宋昭清辯解:“祖父,大哥不過是交友不慎,怎至于到罔顧祖宗禮法那步?”
“哼,什麼交友不慎,我看是大哥他自己便立身不正,有了這引子,流言自然止不住。”立在左側的湖藍色錦衣少年突然開口。
“三哥,你胡說什麼?旁人說說便罷了,大哥是什麼樣的人我們不知道嗎?”宋昭明正站在右側,聽到這話就想沖上去和那少年理論一番,被旁邊的二哥宋昭允拉住,這才作罷。
湖藍色錦衣少年——也就是宋家二房的長子,宋三公子宋昭恒對宋昭明的說法表示嗤之以鼻,“你與大哥同在嚴先生處學習,自然是互相再了解不過了。我們與大哥相處不多,自是不了解的,我昨日才聽有人說,大哥在考場前鬧那一出,不過是因為始亂終棄,被人抓了個正着。”
聽到這話,宋昭允也皺了皺眉,“昭恒,捕風捉影的事便不要拿出來說了,君子慎言。”
“這可不是捕風捉影,我聽說那孫二可是有不少男相好呢——就是考場那個——”
宋懋手杖敲了敲地,制止了下面衆人的争吵,他看向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宋昭清,問道:“昭清,今日當着祖宗的面,我且先問你,近日的流言是真是假?”
昭清喉間一緊,擡頭看向自己這位治家嚴明的祖父,無奈地說:“祖父,孫兒并無龍陽之好。與那位孫二也不過是喝過幾次酒的關系。”
“那你又為何在考場前鬧那一出?”
“第一次參加考試,孫兒有些緊張,加上此前也聽聞了一些孫二的事,小題大做了。”
宋懋點點頭,繼續問:“你既已知錯,那自己說說該如何罰?”
宋昭清心裡盤算着,若依她的想法那必然是直接把她趕回永豐縣最好,但若是太直接必定會引人懷疑,隻能退而求其次。宋昭清思考着,斟酌地回答:“昭清自知有辱宋家門風,甘願避居鄉下别莊,抄寫祖訓,謹以修德。”
宋昭明聽了,嘴快說道:“這怎麼行,跑到鄉下那你會試怎麼辦?”
“舉人還八字沒一撇呢,想什麼會試?”一旁的宋昭恒還想繼續嘲諷,但被宋懋一個眼神給吓得閉了嘴。
宋懋手杖敲了敲地,祠堂頓時安靜下來。“祖訓十遍,跪在這何時抄完何時回去。此外,放榜前,你就不要出門了。”
聽完宋昭清還有些不敢置信,居然罰抄加禁足,這件事便了結了,還沒以往宋昭恒被抓到作弊罰得狠,自己的算盤算是落空了,縱使再無奈她也隻能低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