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分兩天,第一天筆試,第二天口試,皆是由皇帝親自出題。
宋昭清拿到考卷後粗粗掃了眼,都是些比較常規的題,不算難。一條問水患治理,一條問民族關系,宋昭清定下思路後便提筆作答。
四個時辰後,宋昭清才停筆。殿試答題無時間限制,宋昭清觀察了下同考場剩下的人數,估摸着約有一半人已經交卷,她便挂起象征着已經答題完畢的小牌子,等一旁候着的小太監将卷紙收走以後,施施然向前面監考的曾青崖拜了一拜,跟着小太監去休息的地方。
殿試期間,考生一律宿在宮内,洗漱完畢後不許交談、不許外出,隻能等明天傳令太監按陛見順序按小組一一領去觐見。
宋昭清的陛見順序不早也不晚,恰是午膳後的第一批。雖依舊不能睡懶覺,但卻能容她咪一咪,稍微補充下睡眠,隻是陛下能吃午飯,他們這群待考學子卻是不行的。若是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殿前失儀就不是擔心名次,而是要擔心自己的小命了。
宋昭清等得有些疲憊,昨日她與同舍的幾位考生回來得都比較晚,早上又有幾人很早便被帶了出去,她覺淺,晚上幾乎沒怎麼睡。
他們約半個多時辰前就被帶到奉天殿大殿外等候召見,三月的陽光不灼人,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饒是如此,也經不住如此長時間的曝曬,隻是他們一群微末學子的感受是沒人在乎的,在沒有功名在身前,他們都不值得誰特意關照。
宋昭清站在隊頭,陽光直曬在她臉上,她眼見傳令太監正躲在陰影處偷閑,便擡起袖子為自己争得幾刻陰涼。沒過一會兒,她突然感到面前的太陽消失了,落下一片陰影将她罩住。
宋昭清心中暗道不妙,怎麼正巧被人逮了個正着。她趕忙放下袖子,肅容行禮。
她擡眼偷偷看了眼來人,發現竟是曾青崖,心下有些疑惑,他這個副考官此時不應該在殿内陪同皇帝準備殿試嗎?
曾青崖沒怎麼在意這個偷懶的學生,他知道此人是宋昭清,隻是一個宋昭清還不知道他給一群學子特殊優待。
他讓殿外候着的考生都醒醒神,下午場馬上開始,說完便轉身進殿,仿佛他出來一趟隻是為了善意的提醒一下外面的學生。這話按理說應是傳令太監轉達,但如今副考官親自出來囑咐他們,可見朝廷之看重,衆人都有些受寵若驚,紛紛振奮起來。當即有人想表示自己對朝廷的奉獻之心,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太監警告要噤聲,那人隻好歇了心思。
事實上,曾青崖出來确實不是為了特意囑咐這群考生,他隻是想出來散口氣,以免被殿内那群人給氣死。恰巧看到宋昭清躲懶有些不滿,便多管閑事提醒了他們一句。
等曾青崖再次回到殿内時,裡面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甯靜。他拉住角落裡的一個小太監問他:“陛下可用完午膳了?”
那小太監躬身答道:“回曾大人,陛下沒用午膳,叫了茶。”
曾青崖剛想再問,便看到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衛宏朝他走來:“曾大人,可算找到您了,陛下正找您呢。”
太和帝趙景澄正歪着頭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旁邊宮女恭敬地為他揉着太陽穴,正桌前還跪着兩名官員,一紅一青,正是殿試另外兩位陪考官——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陶凱和翰林院學士劉楚先。殿内衆人屏息,氣氛莊嚴肅穆,針落可聞,曾青崖目不斜視,走向前向太和帝告罪:“臣一時迷路來遲了,還請陛下恕罪。”
太和帝緩緩睜眼,一旁侍候的宮女安靜地行禮告退,下一秒立馬便有太監端上茶盞請太和帝漱口。
太和帝含了口水吐在杯子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問:“現在幾時了?”
“回皇上,此時已未時一刻了。”衛宏恭謹地答道。
太和帝輕咳了一聲,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背上,朝着還跪着的兩人揮揮手,“兩位愛卿還跪着作甚,該考試了,叫考生們看到了平白添笑話。”
兩人連道不敢,紛紛謝恩,起身,一旁立馬有小太監将他們扶起來再安靜地退下。
三人落座之後,便有太監将下午第一批的考生帶進來。
考生先行五拜三叩之禮,先由皇帝禮貌性慰問幾句,之後便由主考官代皇帝宣布本場題目。
宋昭清跪在左列第一,按理她将會先回答,是以要仔細聽考官說的話。
陶凱年老聲音低沉卻很清晰:“朕觀曆代興衰,法治與德治皆為治國要旨。然秦以法亡,漢以仁興,唐兼用儒法而盛,宋重文抑武而弊。今朕欲平衡二者,使天下大治,當如何取舍?卿請相陳利弊,毋隐。”
宋昭清想了想,答曰:“陛下欲平衡法治與德治,此乃治國之大本。臣以為,二者不可偏廢,需‘以德以基,以法為用’,循唐宗‘德刑兼濟’之策,避秦之苛、宋之柔,方可臻于至治。”宋昭清又舉了兩個例子,随後彎腰拜謝,算是答過了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