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台市是著名的花都,春天來臨,滿城逞妍鬥色。
郊區的别墅也不例外,石闆路沿途的幾株梨樹正盛開,簌簌得随風飄落,鋪得滿地皆白。
“這個,還有那邊的花盆都搬上車,小心點别碰碎了。”
白木欄杆外,一輛與四周格格不入的貨拉拉大門敞開,搬家工人正合力把一台雙開門冰箱往上擡。
葉僑站在闆凳上,頭戴橘色鴨舌帽,身穿印着搬家公司的馬甲,她跟指導員似的伸手清點自己的家當。
“書房的書架也搬吧!反正是我買的。”在她又要下達口令之際,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怒氣沖沖走進來,摘下她的帽子狠狠摔在腳下。
他低聲警告:“僑僑别鬧了,回頭把你行程推掉幾個咱們出國旅遊,怎麼玩兒随便你。”
“我沒鬧,”葉僑平靜地解釋,她從闆凳上跳下來倒是心疼地盯了帽子幾秒,然後把它撿起又戴回頭上,“我的辭職申請已經交給人事了,麻煩明總别再打擾我搬家。”
“為什麼?”
明清晨見她故意回避,大手直接攥住她的手腕慢慢收緊,“葉僑,你别太過分了,我明明給了你更好的選擇。”
“放開我!”
葉僑用力掰他的手指,可兩人體形懸殊,她越是掙紮明清晨攥地越緊。
“回答我!”他紅着眼說。
葉僑疼地受不住,眼神盯着他緩緩道:“好,我回答你。”
“你說選擇,我能做什麼選擇,是戴着綠帽子窩囊的在你公司待一輩子,還是在家當你和那個女人走向成功的墊腳石。”
那雙杏眼逐漸溢出淚水,平日裡看向戀人的眉眼總是彎着的,此時卻充滿失望與無助。
明清晨移開眼神,不敢再和她對視,為難道:“我不喜歡她,從來隻愛你,隻是公司需要發展,兩年後我就離婚娶你……”
“對,為了公司利益你必須要和她聯姻!”葉僑幾乎是嘶啞着打斷他,“今天在公司私自把我的燈光設計給她,讓我在其他員工面前當笑話,也是為了公司利益是嗎。”
“我做不到把一個已婚男當做情人。”她抽回手,望着發紅的手腕自嘲一笑,擡腳走向門口,“我規劃了我們兩個人的以後,可你的選項裡沒有我們的未來,分開吧。”
“葉僑!”明清晨叫住她,哽咽的質問從背後飄來,“你太狠心了,這三年來我的真心你感受不到嗎。”
忽的,葉僑的眼淚無聲滑落,一滴滴砸在橘色馬甲上,心裡也好像缺了一塊肉。
她沒有回頭,隻是走到玄關處解釋了一句:“從你答應聯姻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沒有真心了。”
成年人的世界代謝飛快,哪有什麼先聯姻後離婚,時間是把無情又殘忍的劍,任何東西在它面前不過蚍蜉撼樹,自取滅亡。
她隻能走,帶走三年來積累的感情,抹去在這座别墅的所有痕迹。
貨車随着石闆路開向遠方,沿途是盛開到絢爛的花,與葉僑沉悶的心情似乎形成了對比。
貨拉拉開到葉僑家公寓樓下,工人搬完行李,她付了錢,望着一地行李,回憶止不住地在眼前過。
當初他們戀愛談了三個月就開始同居,之後很少回來,不過明清晨定時請保姆打掃倒沒落下灰塵。
再次回到自己打拼來的居所,心中有了一份踏實。
這座公寓不算小,兩室一廳100平米,客廳有落地窗,很寬敞,塞滿行李後倒顯得可用空間有些逼仄。
她把日用品收拾好,走進浴室熱水澆在身上瞬間卸去一身的疲憊,出門前化了個淡妝,準備去新公司接頭工作。
從那位開始和她商量聯姻,葉僑就開始往各大電影公司投遞簡曆。
燈設師對女性要求相對較高,踏上這條路就像踏上永動跑步機,少一步就會摔跤。
葉僑換上簡單的襯衫,低飽和的霧藍色顯得她格外白,為了工作方便下面搭了一條灰色西褲。
剛到飛運傳媒門口,手機在兜裡響了,屏幕上親昵的備注着“男朋友”還帶了一長串愛心,葉僑手指停了兩秒把它挂斷,随手拉進黑名單。
邁入大門的那一刻,她笑着向服務台走去。
“您好,我有預約,張譚總監讓我下午四點過來面談。”
“好的,稍等。”前台人員翻找名單确認後問:“請問您是葉僑嗎?”
“是的。”葉僑說。
“從大廳直走,拐角處有個紅色大門的攝影室,張總監在那裡面試實習生。”
“好的,謝謝。”
近年來随着短劇爆火,市場燈設師需求量也随之增加,攝影室門口聚集的實習生從裡到外,大多是朝氣蓬勃的男性。
室内在模拟mv布光,燈具挪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除此之外十分沉默,張譚手插着兜細細考察燈光師的每一步動作。
葉僑不好進去打擾,于是同實習生站在一旁觀望,無意中她掃到了場中的攝影師。
他像個新人彎腰幅度很大,黑色t恤因背部線條的張力而緊繃,碎蓋遮住了眉峰,再往下側臉輪廓非常流暢,小臂架着攝像機,肌肉條紋清晰又有力。
妥妥的冷酷帥哥。
幾乎每一條小細節都撞在葉僑的審美點上,于是忍不住墊腳多看了幾眼。
“你能不能專業點,畜牲拍多了不會拍人了嗎?”
mv導演的指責聲幽幽傳來,打破了這份甯靜。
接着,他對張譚抱怨道:“總監,為什麼要讓拍動物的來當攝影,手抖成那樣。”
攝影師沒說話,似乎不在意他怎麼說。
“周末公司攝影師休假,臨時借了個頂替一下,不影響。”張譚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