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發出“滴”地一聲,室内燈很亮,隻有水聲清晰可聞。
葉僑聯想出各種血腥的場景,腿腳都有些發軟,她死死抓着手機挪到浴室門口。
裡面門沒關,室内的情況一覽無餘。
地闆上充斥着刺眼的猩紅,血液跟随流水向下水道奔流,順着血迹,宋野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躺在水下奄奄一息,雙手垂在地上,渾身被淋浴打濕,血水在白色短袖的映襯下格外紮眼。
“自殺啊……”
門外湧進大片嘈雜聲,短短十幾秒門口已擠滿了人。
看熱鬧的越來越多,眼看唐靈和酒店人員就要攔不住,葉僑毫不猶豫關上門,伸手關了花灑,沒有水流的沖擊,血液從他的手腕汩汩冒出。
“希望别割進大動脈。”
大緻确定好位置,她抹掉宋野手腕上的血,立刻扯下浴台上的毛巾緊緊纏住。
整個過程中她的手不可控制的發抖。
他的胳膊很涼,體溫盡失,葉僑跑向卧室抱來被子裹住他全身,期間不斷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幸運的是,這處山林附近正好有家中心醫院,大約兩分鐘左右救護車就趕到了,一大群醫護人員進來把宋野擡上了擔架。
等唐靈進來找葉僑的時候,她渾身卸力抱腿坐在浴室的角落,衣服上還粘着一些血迹。
她神情木然,仰起頭問唐靈:“他會死嗎?”
唐靈張了張口,最終無奈地搖頭。
“我們來遲了嗎。”葉僑的眼眶瞬間紅了,一股酸澀感沖上心頭,“我們……”
唐靈依舊搖搖頭。
正當葉僑要抱頭痛哭,唐靈走到她跟前扯着一副破銅鑼嗓子,嘶聲力竭地喊:“别哭!他有救,我聲音啞了。”
“……”
想起剛才的場景,葉僑仍感到四肢冰涼,胃裡發酸。
等她稍微緩過勁兒,唐靈跟她一起清理了地闆,兩人正準備離開,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從室内響起。
隻備注了一個“父”字,葉僑和唐靈對視一眼接起電話,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對面頂了回來。
“你小子膽兒變肥了啊敢不接我電話,找死嗎!這個月的錢呢,老子都快要餓死了,養我一輩子是你的義務記住了,别逼老子去找你,見面我打不死你!”
“……”
宋野靜靜地躺在醫院觀察室裡,臉上扣着呼吸面罩。
夜晚的雨漸漸小了起來,霎那間一輪月牙竟飄在黑夜中,月光好像順着病房的窗戶印在宋野臉上,這一刻它仿佛是有溫度的。
——
昨晚的慘劇沒有釀成,夜裡,中心醫院電話通知唐靈,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需要家人陪護。
鑒于昨晚宋野父親的态度,唐靈預備上報給公司請人善後,畢竟事出在他們旅遊團。
聞言葉僑猶豫再三,攔住了唐靈。
“小靈,不然讓我去吧。”
唐靈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幾乎是彈跳起來給她一記爆栗,“不行不行,你去幹嘛,你又不是他爸,孤男寡女的,我不同意。”
“那你怎麼跟公司說,說他是孤兒?公司如果把領隊交給其他人讓你去呢。”
唐靈突然就變了态度,深沉道:“這确實不好說哈。”
“還有昨晚的電話,我懷疑他爸爸有暴力傾向,”葉僑指了指腦門兒,“應該這裡不太正常吧,明天你去403把他東西收拾一下,我先去看看情況。”
“沒問題,這要是在醫院被他爸打死了,到時候出新聞怪到我們公司可說不清了。”唐靈想起電話裡的威脅都覺得脊背發涼。
第二天一大早,隊伍出發前唐靈就把葉僑送上去醫院的車,臨走前一臉谄媚地揮手:“嘿嘿辛苦你啦,到了發信息報平安!”
在車上,葉僑在網上翻找了些有關于自殺人群的信息。
這類人通常因家庭或生活患上嚴重的精神疾病,若無人及時開導,則會麻痹自己慢慢失掉與世界的聯系,久而久之就會産生放棄生命的想法。
因此安慰他們不能說生活有多美好,他們感受不到,要多引導他們重新感受事物的真實,幫助他們與世界重新建聯。
中心醫院。
看到醫院的大樓,葉僑有些猶豫,做決定很容易,可真要她充當家屬去照顧一個剛輕生過的人,心裡是很忐忑的。
她害怕對方歇斯底裡的指責,如果他要問憑什麼擅自做主救下他,又該怎麼回答。
“叮鈴——”
葉僑怔愣的接起電話,默默為片刻後的“質問”彩排。
對面語氣略帶着急:“葉僑你在哪兒,怎麼不接我電話,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葉僑提着包愣在原地,直到電瓶車按了幾聲喇叭,她才從醫院大門口騰開位置。
難道她忘記把明清晨拉黑了?
“我沒事。”
時隔一周,再次聽到明清晨的聲音有些發自肺腑的感慨。
“你在哪兒,我想你了,我們見一面!”
葉僑深吸了口氣,淡淡道:“你搞清楚,我們已經分手了。”
像是被她的話傷到一般,對面傳來一陣抽泣聲,再次開口帶着點哭腔:“求你了,告訴我你在哪兒。”
“别再給我打電話了。”
葉僑按斷通話,順手把号碼拉進黑名單,既然決定要走她認為不該有任何停留。
走進醫院,葉僑在住院部查到了宋野的房間号,到門口時聽到裡面有護士的說話聲。
沒多久護士出來直歎氣,看到葉僑站在門口就問:“你是病人家屬吧?”
葉僑猶豫片刻說:“是的。”
“你心真大啊,趕緊去勸勸你男朋友吧,他拒食不說,我問他情況兩眼一閉還裝死,真是沒招。”
葉僑沒有解釋,這時候巴巴的來一句顯得有些刻意。
“謝謝,我知道了。”
她正準備開門,那位護士又叫住她語重心長的交代:“年輕人不要老是吵架,坐下把矛盾說開就解決了,别整天為了感情尋死覓活的。”
忽而,葉僑神色暗了暗,宋野自殺的原因很可能與他父親有關。
她進了病房輕手關上門,房間裡窗簾拉的很死,外面的光隔着窗簾若隐若現。
宋野穿着病号服躺在那,面色因失血過多蒼白如紙,呼吸噴在面罩裡形成霧氣,桌上的粥熱氣已經散了,一切都透露着死沉沉的氣息。
“你感覺怎麼樣?”她站在床邊輕聲問。
“……”
宋野閉着眼睛,拒絕與她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