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分班摸底考的成績在開學頭一個星期就出來了。
戚語先看到姜非的成績在班裡排第12名,級排第51名。
姜非的英語很好,全級第一名。
數學不怎麼好,差點兒不及格。
姜非很喜歡吃東西,很能吃——去吃自助水餃,一次能吃十五盤餃子。
他總是很早到課室,像一棵樹,坐在教室裡,紮根在教室裡。
每天下午放學後會在操場上跑步,然後回宿舍洗澡,在晚自習前拿提早買好、還有他爺爺買的的面包充饑。
姜非的确不擅長打籃球,和棉花他們一起打球時候的姿勢都很生疏。
但他羽毛球打得很好,打得鄭曉妍和吳思雅隻願意二對一那樣和他對打。
姜非脾氣太好了。
姜非還很善于分享,他帶煎餅回學校吃,分享給同學。
同學又分享給同學——老良煎餅這一陣子生意好得老闆都莫名其妙。
姜非……
戚語先沒有刻意去了解姜非,隻是聽到了,見到了,問到了。
是日常。
是目之所及。
是有意無意間視線往那邊傾斜了一點兒。
戚語先知道自己有點兒喜歡姜非,但喜歡這種事情很淺的。
喜歡貓,喜歡狗,喜歡老破小煎餅店裡鹵肉卷餅。
戚語先想多了解姜非一點兒,快把姜非在學校吃什麼喝什麼做什麼都制作成一部紀錄片——姜非是主角,戚語先是導演。
他想,他的喜歡也就僅此而已,他習慣把感情掐在變深到會感到舍不得之前。
戚語先的生活不需要喜歡。
“你們沒聽說嗎?”鄭曉妍課間來找姜非聊天,拿着包手指餅幹,站過道邊上,說一句話,嚼一根,“上個學期有人在實驗樓那邊跳過樓。”
姜非正在聽鄭曉妍說話。
“你高一走讀,每天一放學就回家的,肯定不知道。”鄭曉妍點評姜非。
姜非扯起幾度唇角,眼神如江水,盈盈。
戚語先也在座位上沒出去,窩成蘑菇樣子,安靜着沉落着。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棉花因為身高高也坐在後排,隔一條過道在姜非斜前方。
他近視,戴着細金屬絲的小方框眼鏡,正跟訂正曆史試卷搏鬥中,聽到八卦也好奇。
“就上周,晚自習的時候,”鄭曉妍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高三的一個男的跳樓了。”
“為什麼?”棉花摘下眼鏡,揉揉眼睛問,“學習壓力太大了?”
“不是。”鄭曉妍解密之後有點兒不屑,“他跟他女朋友吵架了,吵着吵着就拿着傘從三樓跳下去了。”
姜非眨着眼睛,聽得驚訝而專注。
“這是什麼操作?”棉花愣住。
“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他不肯,他就說你要是和我分手我就跳下去,他女朋友說你跳吧,然後他就跳下去了。”鄭曉妍說得跟在現場看了一樣。
“幾樓跳下去啊……還活着嗎?”棉花感覺很不可思議。
“當然沒死,死了估計整棟樓都得封住了,”鄭曉妍撇了撇嘴,“就左手骨折了,學校叫家長把他帶回去了,也不讓人提起這件事。”
“我靠。”棉花有點兒無語,“幾樓跳的?”
“三樓,拿着傘當降落傘呢。”鄭曉妍非常,非常不屑,“那男的一直威脅說分手就跳樓,怕死,不下雨都每天帶着傘。”
“後來分了嗎?”棉花整張臉皺起來。
“分了啊,”鄭曉妍把手指餅幹嘎嘣嚼碎,“女生覺得這男的情緒不穩定,分完都說想轉校了。”
棉花語塞:“……牛逼。”
“要我我也分,”鄭曉妍撐在姜非課桌上,說完看着姜非,伸出手摸摸姜非的頭,說,“小姜啊,不要早戀啊,戀愛腦沒有好下場的。”
姜非隻笑笑,沒有應承鄭曉妍任何約定。
上課鈴響,鄭曉妍就回去了。
這是周五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老六和别的老師換了課,這堂課變成了英語課,老六要講課本。
不過老六在鈴響了之後都還沒來到班級。
戚語先垂着眼,半隻眼睛映着姜非的身影,眼眸深邃:“你和鄭曉妍很熟?”
“嗯?”該怎麼定義熟不熟,姜非彎起眼睛笑了笑,“我和她是朋友。”
“朋友。”戚語先低聲重複了一句,半晌,自顧自嗤笑了聲。
老六還沒來,班上稍稍有些躁動。
姜非把英語筆記本翻開,複習着前幾天的筆記。
戚語先拿随手抽起來的英語課本和幾本練習冊墊在手臂下枕着,面向着姜非。
“你信嗎?”戚語先問,“剛才她說的事。”
離譜疊加着離譜,連吐槽都不知道該如何落嘴。
這種都市怪談似的捕風捉影的事情也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以小道消息的形式傳播。
戚語先不信。
退一步,哪怕真的有,戚語先也隻覺得這兩人腦殘。
姜非的回答是搖頭,意思是:“不知道。”
也沒想過要追問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你有見過分手就要跳樓的人嗎?”戚語先覺得這事離譜,卻又莫名想要向姜非追問,想知道姜非的看法。
“沒有,”姜非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太喜歡對方了。”
“你能理解?”戚語先眯着眼,“你也能為别人做到這個地步?”
“不會,”姜非臉上露出一點點驚訝,驚訝于戚語先對這事的執着,也驚訝于戚語先覺得他像是會這樣做的人,啞然,失笑,“要好好活着啊。”
戚語先眼神沉沉渺渺,好像是有點兒贊同,又好像有點兒失望。
他沉默了陣,又問了個問題:“你喜歡過什麼人嗎?”
“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