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姜非有壓力。
要徐徐圖之。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說你大伯很好,但是你爺爺和你大伯關系不怎麼好?”戚語先也想知道姜非對一個人好的定義是什麼,對一段關系的底線是什麼,“你看起來和你大伯關系也不怎麼好。”
“我說大伯很好了嗎?”姜非拿着啤酒罐直接喝,因為烤串的辣,喝得也快,動作也仍然好看,“他人很好,但作為爺爺的兒子,作為我的大伯,不好。”
“他對你們不好?”戚語先盯着姜非,皺了皺眉,熾熱的心跳針紮了似的降溫。
“他對自己也不好,”姜非不想提到對他怎麼不好,隻是說他作為姜永德的兒子那部分,“大伯家不用洗衣機,不怎麼買葷菜,不怎麼熬湯,爺爺和大伯娘的關系不好,大伯也沒有處理好。”
姜非覺得爺爺和大伯娘之間或許有些誤會。
就像晾衣服那事。
大伯娘真的不讓爺爺把衣服晾在陽台嗎?
大伯、大伯娘應該都沒有這麼說過。
那大伯娘是故意把衣服晾在爺爺的衣服上面嗎?
姜非不知道。
姜非覺得不應該。
姜非也是第一次知道爺爺把衣服晾在房間裡。
爺爺從來不向姜非抱怨這些。
爺爺在大伯家隻有姜文新做飯給爺爺吃。
姜文新是公交車司機,輪班制,他早上十點吃午餐,爺爺也跟着十點吃午餐。
姜文新上夜班,四點吃晚餐,爺爺也跟着十點吃晚餐。
姜文新和老婆兒子不吃肉,不熬湯,買了洗衣機也确實就是擺着。
爺爺本身也是很節儉的人,不喜歡睡有床墊的床,有空調也不開,隻用涼席和風扇,自己洗衣服,一件衣服穿十年。
生活就是這樣過着。
大伯家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們家就多做一點兒。
姜充不帶爺爺出去吃飯,姜餘和姜非就多帶爺爺去喝茶。
“他們……這麼窮嗎?”戚語先不太理解。
戚語先家過得不怎麼樣也不至于不怎麼買肉、不熬湯。
可能是有一點兒誤會,老人家認定的事情也難改變。
爺爺要強,有什麼事也就是扛。
姜非剛才跟姜文新說在陽台給一個專門的位置給爺爺晾衣服。
姜文新說可以,爺爺卻不願意了。
姜文新性子溫和,實際上是有點兒怯懦,老婆奴,和姜充都是聽
“他們不能這樣,”姜非喝了酒,眼睛蒙上委屈,“他們不能對爺爺這樣。”
可是他說的話對大伯家不做一點兒數,姜文晖和景晴的話也是動搖不了姜文新家和姜永德固有的生活模式。
他們就是盡力地對姜永德好。
他們一家人其實本來也還挺好。
“那怎麼辦呢?”戚語先很早就有點兒不喜歡家庭這個概念。
包括家長裡短,包括人情往來,他深受其擾,又一直沒有找到辦法。
他想幫姜非。
要怎麼才能幫姜非?
“想早點畢業,想早點工作,想和爺爺一起住。”姜非還想給爺爺買好多東西,“想帶爺爺去旅遊。”
“放假就可以去了吧?”戚語先說。
“是啊。”姜非拿着酒,又喝,還沒懂酒是消愁的,先喝了不少酒。
肚子裡是水,眼睛裡是霧。
是啊,放假就可以去了。
以前放假,都是他們一家帶着爺爺一起去旅遊的。
戚語先電話響起。
王敏打來的。
戚語先看着姜非,感覺他情緒不對,挂斷了王敏的電話。
王敏又打來。
“我接個電話。”戚語先猶豫了一下後說。
“好。”姜非笑了笑,繼續吃着炒粉、炒面,給戚語先夾,眼睛盈盈的,是那種自己不太高興但努力想要高興、希望别人高興的表情。
“喂。”王敏開口語氣就不怎麼好,讓戚語先的心情也不怎麼好,“怎麼還不回來?”
“在和朋友吃燒烤。”戚語先還在座位上,沒避開姜非。
姜非每吃完一份東西就整理一下桌面。
戚語先吃得不多,姜非也總把點的每一樣都給戚語先留些。
“這麼晚了,還在外邊瞎逛什麼。”王敏說。
“不用等我。”戚語先說完,又挂了電話。
“你還好嗎?”戚語先一看桌面,發現姜非已經喝了三觀啤酒。
度數是不高的,戚語先喝啤酒就跟喝水沒什麼區别,隻漲腹,連醉感都沒有。
但姜非好一陣沒說話了。
也沒吃東西。
姜非就拿着筷子,定格了一樣,沒有動作。
“姜非?”戚語先伸手在姜非面前晃晃。
姜非沒有回應。
“姜非?”戚語先手搭上姜非肩膀捏了捏,又伸手握着姜非的手,緊了緊。
姜非望向他。
“還好嗎?”戚語先有點兒看不懂姜非是不是喝醉了。
姜非臉有些紅,眼睛潤潤的,乖乖地看着戚語先,呆呆地沖他笑。
“醉了?”戚語先握住的手掌是溫熱的。
姜非看着戚語先,笑了,又哭了。
笑着哭的。
“怎麼了?”戚語先心蓦地疼了一下,擡起手擦掉姜非臉上的淚水,“又想起什麼了?”
可姜非也不說話,眼神慢慢聚焦到戚語先臉上,又笑了笑,眼淚慢慢地不流了。
“我帶你回家?”戚語先任那點兒水汽在手上風幹,看着姜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