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每次看完成績就氣得跳腳,每天繃着一張臉來給學生上課。
班長上去之前說她的經驗分享講五分鐘,結果十五分鐘過了才下來。
兩門語言課經驗放在一塊兒講,姜非比戚語要先先上去講。
姜非上台前握着戚語先手腕攥了攥,一雙眼睛,兩三秒,把寬慰和加油都說了個遍。
掌聲輕快,是同學們帶着笑和對姜非的喜愛而響起的。
“謝謝,”姜非臉上挂着溫和燦爛的笑容,班會課上時間不多,他想留給戚語先時間多一點兒,也想着不耽誤大家放學時間,他就沒繞彎子,直接切入正題,“我學英語一直準備着兩本筆記本,一本是單詞本,每次考試或者做作業遇到不認識的單詞都會記下來,一本是知識歸納本……”
姜非站在講台上,把自己的筆記本放在投影儀下方展示給同學們。
大大方方的,沒有任何藏私,也沒有任何捷徑。
工整的筆記放大在屏幕裡,夕陽橙黃色的餘晖穿過窗戶落在姜非身側。
姜非做的也不多,水滴石穿:“記錄本身就是記憶的過程,單詞本是用來平時學習的,而好句、易錯易混點記在歸納本上,考試前就可以看歸納本來複習。”
接着姜非講解了每個部分都做題技巧,簡潔又詳細,連他作文常用的句式都分享出來。
浮塵輕盈地在方寸之間的光線格中移動,映着窗裡窗外的光,不斷閃爍。
曾經坐在戚語先身邊的人,現在站在離戚語先最遠的講台。
而戚語先也将走上去。
姜非朝戚語先隐秘地笑了一下,這笑是面對着大家的,又是隻抛向戚語先的。
姜非的經驗分享是實打實的幹貨,同學們記了一點兒筆記才回過神來鼓掌。
姜非在熱烈的掌聲中下台,換戚語先上去。
這掌聲多少和體力和人氣有點兒相關,聲量漸次落下,戚語先不太喜歡别人的眼神。
或打探,或鄙夷,或期待,又或是無視,戚語先都不喜歡。
人群之中就隻有那一雙眼睛是他想在乎的。
而姜非也确實在看着他,真誠、直白、帶着亮色的目光穿過層層複雜交錯的網,直望向他。
至此,戚語先的心跳才漏一拍,本來就沒剩下多少東西的大腦更是變得一片空白。
戚語先的發言手稿就薄薄一頁紙,列了幾點大綱,沒細化。
現在看起來也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當時寫的那些東西是什麼意思——還煩。
看見自己那個潦草的字迹就煩得不想看。
“我……”學數學沒有什麼值得拿來說的辦法。
戚語先看着姜非的眼睛,仿佛台下就隻有姜非一個人。
如果是姜非,戚語先要怎麼教姜非把數學成績提到更高分呢?
“聽課。”戚語先把紙放在桌面,就如同他好像照着一張紙能讓他知道他下一秒說的是什麼。
有的同學笑了,在想戚語先是個聽課的人嗎。
但戚語先數學成績确實好,文科各科成績不算差的時候,數學就是一門特别能拉開差距的科目。
成績好的那些學生反而更認真在聽戚語先的分享。
“弄懂林斯欽課堂上說的題。”林斯欽,他們的數學老師。
戚語先看着姜非的眼睛講題,一時都忘了應該用上個更禮貌的稱呼方式。
姜非拿出筆記本來記錄戚語先說的話。
戚語先都想不到有什麼好記的,他看着姜非的手。
“公式就那麼幾條,做輔助線也就那幾個方式,想不出來就都試試。”這是戚語先做不出來題目時候會嘗試的辦法,但更多時候數學題做多了也就那幾個套路,他一看都能知道應該用什麼公式、輔助線應該要往哪加。
“如果還是想不出來呢?”有同學舉手問。
“跳過。”戚語先說,“數學要上一百四,選擇題基本不能丢分,做得慢一點兒也行,保證正确率。”
“你會回頭檢查嗎?”又有人問。
“做的時候直接就檢查了,”戚語先大多數時候也會費太多心思在檢查上,做出來,驗證步驟,沒算錯就成,“盡量争取每題仔細些。做出來就檢查,不會就跳過,難的題留到做完整張卷子再回來做。”
戚語先的經驗分享充滿了懶散的努力。
選擇題做不出來就把選項代回去蒙,填空題也是就猜着出現幾率高的可能答案做,大題做不出來就先寫“解”。
解完之後能寫多少就多少,錯了也無所謂,說不定做着做着就做對了。
好像沒什麼能值得記在筆記本裡的幹貨,又好像充滿了“我他大爺的好像也可以”的可能性。
——戚語先這樣都能考150,我肯定也能得個148那種可能性。
戚語先提供的是一種思路,學習就是把老師講的課聽懂了,複習就是把作業的題弄懂了,考試就是基礎的知識加上連蒙帶猜、能拿一分就多拿一份就行了。
說到底,好像每一科都是那樣,可不同的科目又有些小小的差别。
戚語先講了一半,底下的人問了一半。
他回答到沒人再提問,靜靜地站了兩三秒,下台。
姜非最先反應過來,給他鼓掌。
幾十雙手拍起來的動靜像錯亂落下的暴雨。
戚語先在紛沓的心跳聲中走向姜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