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霎,止了動作,将匕首入鞘,裝作若無其事收回袖裡。
連傀儡術都怕,……還是不要在她面前染血了。
他轉而掏出一疊布條嚴嚴實實将昏迷的兩人嘴堵了,又拿出繩子将兩人捆綁起來。
柳依雲站在原地看着他綁人,覺得自己也應該做些什麼,于是蹲下伸出手也想幫忙。
卻被姜淮用匕首柄打開了:“不用。”
清冷月光下,少年眼睫垂下,叫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新嫁衣裙擺太長,逶迤于地,落在了一名醉漢頰上,姜淮漠然扯了扯他的脖頸,拽狗一樣将他徑直拽開了。
将兩人綁好以後,姜淮扯住繩頭站起來,當真是像拖狗一樣,拖在他們就走。
腳邊的雀兒叽叽喳喳,柳依雲還是看着他。
少年走了幾步,紅色發帶随風微拂,似是感受到柳依雲的視線,他微側了側臉,勾了唇不冷不熱道:“走啊,柳姑娘,又沒危險了。前面就是你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怎麼?還要讓我親自送你去?”
說完,他再不看她一眼,拽着地上兩人一路走了。
留下柳依雲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我心心念念?
我怎麼就……
好吧,……我确實心心念念。畢竟任務就是要輔佐男女主完成救世的,我時刻擔心男女主也是……正常的吧?
紅色身影越來越遠,柳依雲瞧了瞧近在咫尺的蘇和玉與溫容的婚房。
地上的麻雀也偏頭看着她。
柳依雲邁了步。
“姜淮。”
等姜淮将醉漢拖到陰暗偏僻處處理以後,就聽見有人這麼叫他。
他擡頭,瞧見了一身嫁衣的柳依雲。
他挑的地方濕冷,柳依雲哈了哈氣,有些不适地摩挲了胳膊。
她一身紅裙朝他走過來時,極其顯眼。
明明是一樣的紅色,一樣的材質,但喜服穿在他身上總是有些妖,陰陰沉沉,幽而惑人,像是要把人直勾進地獄裡,而嫁衣穿在柳依雲身上,即使是在清冷月光下,也沒少半分明媚,那攏在他身上的森然郁氣在她身上分毫未有,她就像是暖燭、是陽光,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透着積極和開朗,和這個地方、和他這個人格格不入。
他站在原地,醉漢的血浸濕了他的衣擺,他伸腿,将他們踹進了更深的垃圾堆裡,掩埋進去。
“姜淮。”
她還在叫他。
“站着别動。”他說。
柳依雲便乖乖停下了腳步,不明就裡地看着他。
好聽話。
姜淮手指微動,有些不知為何的喜悅。
眉眼低垂,他将染上血腥的衣擺割了,朝着柳依雲的方向邁出幾步。
有麻雀嗅出了血腥味,叽叽喳喳地飛過去想要看熱鬧,姜淮朝它們比了個手指,噓了一聲。麻雀們便都安靜下來,繼續在柳依雲的腳邊蹦跶,像是十足的護花使者,如是原本就似她一般溫暖又可愛。
他又往出走了幾步,冷風拂散了他身上的血氣,幽而冷的月光下,他身上彌漫着草藥的甘苦香。
“為什麼來找我?”他問。
似乎很不解,似乎很不想跟着她走。但又跟他方才踹屍體、割袍角的行為自相矛盾,真的很難讓人理解。
但所幸,這些,柳依雲都不知道,所以,她也不會有一點困惑。
“溫暖明亮的去處不是遠比陰冷的濕地更讨人喜歡嗎?”也是你原本的去處。
姜淮盯着她,容顔俊美,紅衣幽豔,說出的話如是在說現在的情況又像是在若有所指。
柳依雲一向搞不懂反派的腦回路。她有些頭疼。
她斟酌着用詞,原本想說:‘畢竟是你救了我。而且,如果你不在,我一個去也沒有意義,也沒法讓他們清醒。’但這話目的性太強,她直覺姜淮可能會不愛聽,于是她糾結良久,卻是說道:“因為,我們畢竟是一起的。”
“分别去和一起去,沒有什麼區别吧?”
她杏子眼瞧着他,彎了彎唇,整個深幽夜色都好像明亮了不少。
姜淮移了移眼。
她走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衣袖重疊間,不小心觸碰了一下他的手,但她渾然未察,仍舊開朗地說着什麼,領着他一步步走出暗巷。
她腳邊的雀兒們也跟着啾啾跳躍。
姜淮倏地,有些後悔染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