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雲充耳不聞:“嗯?是嗎?”
她看向他:“可我覺得你比我更需要睡眠。”
兩人目光相對,柳依雲率先移開視線,姜淮亦垂眸道:“你睡吧。”
他道:“我晚上,不怎麼睡覺。”
這倒是真的,柳依雲每次晚間瞧向姜淮的房間,他的燭火都是亮着的,偶有一次敲門進去,他也坐在床上倚着牆,目光清明,沒半點困意。
柳依雲于是噎了一下。
但是在反派的目光裡上床睡覺這種事,她想一想也覺得渾身不适,會做噩夢的吧?而且,讓大功臣姜淮坐在冰冷闆凳上,她自己獨占一張床睡覺的行為,也實在有些不好吧?
畢竟大部分都說自己不困的人,多半到不了一個時辰就會犯困,她把床占了,到時候姜淮困了豈不是就隻能睡地上了?萬一他體質嬌弱。
柳依雲思索一下,在腦海裡把‘萬一’兩個字去掉了。
姜淮确實體質嬌弱,頭疼都能疼成那樣。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沒事了,但萬一他晚上困了躺在地上着了涼導緻舊病複發,又開始頭疼,那豈不是會影響男女主明日逃離惡人村的進度?
柳依雲越想越複雜,越想越糾結,十分頭大,最後幹脆也給自己立了一樣的人設,她看向姜淮,睜眼說瞎話:“是這樣的,我晚上也從來不睡覺。”
想起上次她半夜探進他房間,待了攏共不到半個時辰就困得睜不開眼的事情,姜淮點了點頭,彎了彎唇:“那可真巧啊,柳姑娘。”
柳依雲不管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也坐在闆凳上托着腮看燭火,等天明。
深夜無事可做,柳依雲便拿出儲物袋裡上次沒吃完的零食吃起來,吃了一會兒,她又收起來,瞧了瞧已經被關上的軒窗,繼續百無聊賴看燭火。
看着看着,跳躍的燭火就開始在她眼前放大躍動,她的眼皮有些睜不開了。
身邊有什麼人叫她去睡覺,她擺擺手,繼續支着下巴,保持着小雞啄米的姿勢,眼皮一點一點。到最後,徹底支撐不住,倚着手臂趴在桌上,睡着了。
“柳依雲?柳依雲?”姜淮喚她。
但她顯然已經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再無反應。
放喜酒的破舊木桌硌人,她不适地翻了下身,差點從闆凳上翻下去,于夢中都蹙了蹙眉,喚了聲疼。
姜淮又叫了她兩聲,也沒反應。
他幹脆站起來,低眸扣住她的腿,攬住她的腰,徑直将她抱起來往床上帶。
突然騰空的感覺并不好受,柳依雲在夢裡有些缺乏安全感地往他懷裡靠了靠,呼吸灑在他的脖頸。
姜淮動作停滞了一瞬,走到床邊将她放到床上。
身體陷在柔軟的床褥上,床褥因為長久沒人卧睡,先前又被夜風吹了半晌,有些寒涼。
柳依雲受不住這縷涼,于夢中下意識的就要尋求方才的溫暖,姜淮才将她放在床上,她就摸索着留住了他的手。他的指尖也有些冰涼,柳依雲颦了眉,順着他的手指往下握,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态,總算獲得了一點暖意。她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但這點暖依舊不夠,她很快又重新蹙了眉,小聲地抱怨道:“冷。”聲音又輕又淺,尾音裡帶了軟糯的委屈。
自她拉住他的手時,姜淮就有些遲緩,等她猝不及防與他十指相扣時,姜淮心髒好像漏拍了一瞬,直到床上的女孩喚了聲“冷。”他的心神才鎮定下來。他不知怎麼想的,當即為她脫了鞋、摘了發帶、取了飾品,為不吵醒她,很輕地給她蓋上被子,又下意識替她掖了掖被角。
這一套動作堪稱十分溫柔,溫柔到等姜淮自己徹底反應過來,面上都有了些薄紅的惱怒。他為什麼要這麼聽話?!
他當即又靠近了一步,将左手支在床榻,微低頭,仔仔細細地盯着柳依雲,一雙含情目裡陰晴不定,閃爍着不善。随着他低頭,墨發伴着紅色發帶便垂落到了柳依雲的床鋪上。濃稠深夜,房中燭光暖融,俊美少年郎低垂着眉眼,思索着該怎麼作弄柳依雲。
但他下一步舉動還沒想好,床上的女孩卻比他先一步有了動作。女孩閉着眼睡得正熟,容顔美麗,呼吸輕淺,她好像是保持一個姿勢有些累了般,稍微側了一下身,白皙側臉卻不偏不倚恰壓在他的發上。許是壓到發尾有些癢,她下意識地蹭了蹭臉,青絲淩亂與他的墨發交融,難分彼此。
她的舉動猝不及防,姜淮心跳倏地滞了一瞬,眼裡的不善也消散了大半,但随即,他目光卻又因此而重新流露出了幾分薄怒。
可他還沒來得及發作,床上的少女卻覺得睡得有些不舒服般,更深地壓住了他的發,像枕着上好的細膩柔軟的綢緞一樣,理所應當地枕着他的發。她的青絲更進一步與他的發絲交錯,有些許烏發纏綿地灑在他的紅色發帶上,與他原本的墨發疊在一起,相互依偎,親密無間。
少女依舊無知無覺地睡着。
姜淮倏地移開眼,最後的一絲不善和惱怒都被此情景激得消散得一幹二淨。他眼神望向旁邊,盡量不去看床上的柳依雲,内心很是挫敗,耳尖卻有些發紅。他甚至仍是與柳依雲十指相扣。
直到柳依雲于睡夢中覺得足夠暖和了,率先放開了他的手,翻了個身,将手臂縮回被窩裡,姜淮的手和發才脫離她的控制。
紅燭微光下。
姜淮起身,他落在肩上的發還是暖的香的,沾染了她的體溫,和她整個人一樣泛了點甜甜的香氣,将他身上原本草藥的清苦味都拂去了大半。他的手上還停留着方才的觸感。
鬼使神差地,姜淮伸手觸了觸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