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常老爺并不是一個太難見之人。
在常府家丁進去通報後,幾盞茶的功夫,溫容幾人就被請了進去。
在邁過諸多建築長廊後,幾人終于來到了主廳接待室。
但廳内卻不見常老爺。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常老爺才姗姗來遲。
原以為如此叫人等待的常老爺該是個刻薄之人,但方一露面,這個胖胖的老爺就邊走邊道歉道:“抱歉,小俠客們,方才在外面有些事情耽擱了。”他臉圓圓的,笑眯眯的,是一副很有福氣的面相,瞧着很親切很好說話,說的話也不卑不亢沒有攻擊性,甚至帶點幽默感。
比如管修真者叫小俠客,既不過分尊敬,又在玩笑裡帶了點親近感,就好像他和主角團幾人已經見過幾次面了,此次并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語氣都透露着輕松愉悅。
他一來也不忙着問東問西,而是愉快地真當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般,朝着下面人溫和吩咐道:“給幾位小客人準備幾間雅房,讓他們歇息一下,再給他們接接風,洗洗塵。”
接着不由分說就要帶他們去歇息。
還是蘇和玉制止了這一幫仆從的舉動,艱難道:“不,常老爺,我們是來跟您讨論理冬鎮鬧鬼事件的。”
“我知道,我知道,”常老爺笑眯眯的,“但是你們初次而來,聽說昨晚又和鬼物搏鬥很久,想必如今也是又餓又累,有什麼事情也得歇息好了再說呀。你們這些小年輕,身體最重要。”
“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雖長你們二十餘歲,沒什麼本事。你們這些小年輕修為高,品德好,是修真者。在旁人眼裡或許需要敬佩崇拜,但我可能是一把老骨頭了,瞧見你們,不管你們多厲害,我還是覺得你們就是一堆小朋友,可愛得緊,不過是因為身上職責,所以過早地成熟了些,其實還是些半大孩子罷了。”
常老爺又琢磨着笑了起來:“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年紀大了,看到小一輩,總覺得還小,還是孩子,但其實你們已經可以頂天立地了。”
常老爺感慨道:“是我老了。”
溫容與幾人對視一眼,覺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眼看着他還要繼續熱情請他們去歇息,不管是好意還是歹意,蘇和玉都制止了下來。
他堅持道:“我們來這裡是跟您探讨理冬鎮鬧鬼情況的。”
眼瞧着幾人堅決不為所動,常老爺也隻得依着他們的意思,遺憾作罷。
即使被拒絕,他也不見得生氣,換了張桌子,擺了茶水糕果,常老爺繼續笑眯眯地聽他們說話。
當真是一副和藹可親老一輩的模樣。
蘇和玉率先開口,他最關心的是:“常老爺,您知道這裡是因什麼鬧鬼嗎?”
既然是常老爺設下的七星陣,常老爺拯救的理冬鎮,那麼蘇和玉覺得,或許常老爺是知道實情的。
他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叫常老爺笑了笑。
“不用叫我老爺了,我姓常名足,”他笑起來,“叫我常足就好了。”
“常足?”柳依雲好奇道。
常老爺慈愛地看了看這個發問的小姑娘,和煦道:“對,常足。第一次聽見我這個名字的,大多都是你這個反應。”
他又瞧了瞧沒說話的蘇和玉及溫容兩人,揶揄道:“或者是像他們兩個一樣,明明很好奇,卻又裝得默不作聲,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一樣。”
蘇和玉與溫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一下子有點無奈地笑了笑,少年老成的勁兒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倒襯得一旁眉飛色舞的常老爺是個老頑童了。
“常足,常足,知足常樂嘛。”他大約也是經常和人解釋慣了,此刻對着柳依雲高興笑起來。
這一笑,他大約才發覺她後面的姜淮。
少年冷然地半阖着眼,和這歡欣的氣氛格格不入。
常老爺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他一眼。視線從他的發頂到他的鎖骨。
頓了一下,他問:“這位是?”
姜淮循聲擡眼,盯着他。常老爺便也與他對視。
良久,少年倏地稍擡了下颌,視線卻仍緊盯着他,唇角一勾,從斜上方落去的目光就莫名突顯了幾分輕蔑和嘲諷。束着他墨發的發帶随着他的舉動輕俏沒入黑暗裡,像落入黑沉潭水裡的一抹紅線。
蘇和玉見氛圍有些不對,姜淮也沒有想回答的意思,便連忙吸引到常老爺的視線,歉意道:“這位是姜兄,是我在路上結識的一位散修高人。”
“姜兄雖非拜于名門大派,但實力深不可測,遠超于我所認識的所有名門翹楚。”
他在實力兩字上咬字稍重,生怕常足因為姜淮方才的輕慢行為而看輕了他。
他有點尴尬且苦惱:“姜兄他就是有點,為人高冷。”
“但是心腸很好,人不壞!”他急忙補充道。
心腸很好,人不壞。柳依雲在心裡琢磨着,這一點倒是有待商榷。
或許是聽出了蘇和玉話語裡的力薦之意,又或者本就是經商之人性情圓滑溫和,他此刻表情竟和先前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嫌棄之意,還是笑眯眯地,隻是對姜淮又多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