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字輩的,常氏。”
常足回過頭,看見是姜淮站在自家院落裡,他眼神閃了閃,琢磨了一番他們出發的時間,帶着那堆傷患,晚間許是住在客棧了,或許還沒離開理冬鎮?
他攏了攏袖子,笑了笑,壓下站在不遠處稀疏樹影下形如豔鬼的姜淮給他帶來的陰森感,溫和道:“姜公子怎麼大半夜的進府來了?”
他沒斥責這年輕人不講規矩大半夜造訪不走正門,不喚通報,偏翻牆而入,像是做着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吓他一跳。依舊還是溫藹地好脾氣地,像是淳淳善誘的長輩,耐心輕聲道:“小公子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府中了?”
“若是如此,”他笑了笑,頗為體貼,意有所指,“也不必勞煩姜公子親自來呀,喚個傳信的,我親自叫小厮給你送過去。”
何至于大半夜的這麼煩人…
姜淮像是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隻是靜靜地瞧着他,一言不發,倒像是那句‘足字輩的,常氏’是他方才産生的錯覺。
常足眉頭擰起來,不再看他落入黑暗裡的身影,轉而去廳内方向尋求燈火,黑更半夜怪吓人的。
但他隻來得及走了一步,就聽見後面那人又說了一句,他聲音像是古瓷沉入潭水裡,既冷又有磁性,但瞬間就将常足的步伐凍結了。
他說:“你其實不是地下煉器組織的成員吧?”
常足腳步隻僵了一霎,就又恢複正常,他笑起來:“怎麼說?”
“姜公子晚上來此,就是為了讨論這個?”
他腳步愈發加快,來者不善。
可隻走了幾步,他發現自己走不了了,前方的空氣好像變成了一堵牆,叫他腿腳伸過去抵在瞧不見的實物上,終也無法往前。
他眼神閃爍地回過身,袖口往後隐秘地落出一個黑色的小球,墜在地上,他狀似害怕地無意踩了下地面,恰把不起眼的小球踩進地裡,他站在那地面,和藹笑道:“姜公子怎麼了?”
姜淮的身影落在樹影處,如是從土裡鑽出的厲鬼,叫他心驚。
那似來索命的‘厲鬼’開口:“十年前你就已經是那組織的高層了。”
沒有疑問,沒有試探,很平靜的陳述語調講述的話語。
常老爺笑了一下:“怎麼會?我當時…”
“心木坊。你當時的組織。”
黑影裡那厲鬼唇舌一張,吐出了讓他如墜冰窟的話語,打斷了接下來他原本所有的思緒。
那黑影不放過他,“常足,李腿,秦手,張腸,劉膽,…楊心,…王腦。”
“首領地位按照人體器官命名,從低到高,十年前,你就已經是足字輩的,常氏。”
“是領導一層的人物。”
“心木坊…”
常足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那少年看着他,“心木坊,也是解剖、研究人體的地下組織,”他一字一句,“根本不是什麼煉器組織。”
“這也是為什麼,你對煉器并不精通,卻對人體、人體潛能、洗腦馴化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玄清閣閣主,”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接着才繼續道,“就是因為你們擅長研究人體才找的你們,你們的高層也确實有人精于煉器。”
“常足,”那少年瞧着他,“十年前你真的是初入心木閣的小厮嗎?”
墨發如瀑的少年擡眸看了看深秋樹上殘存的樹葉,薄唇微啟,語氣寒涼:“我要是你們首腦,當場就會殺了這個知道太多事情的小厮。”
他笑了笑:“你們也不是什麼良善組織吧?”
“玄清閣閣主,更不是白癡,會誤讓一個小厮聽到這些。”
“當時讨論的時候,你本來就在場吧?”
“人為催化出一個實力強悍可操控的孩子,這真的是其他高層的想法嗎?這裡面沒有你的手筆嗎?”
他說着說着,語氣就已經冷了,“去觀察如何研究出這樣一個孩子,也真的王腦強行布置給你的任務嗎?是你的無妄之災嗎?”
他一句句問過來,直指要害,常足上一句話都沒反應過來,下一句就已接踵而來,他頭腦停滞一霎,回憶瘋狂湧出。
十年前:
接客的小厮迎上了一位一瞧就大有來頭,極為貴氣的人物。
但這人物又是初次來,暗号對上了,買賣對不上,小厮做不得主,便将此事彙報給了坊内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