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淌。
他還是被關在暗不見天日的屋子裡,隻有迎受折磨的時候,門才會開。
柳依雲想過開門,但她靠近門邊,手一伸卻穿過去了,她像是個幽靈,無人能看見她,她也改變不了一切。
她打不開門。
姜淮經常會看着門,或者說是看着從門縫外落進的一點點光,既專注又安靜,縮在角落裡,常常看着看着就開始發呆。
下颌擱在胳膊上,一動不動的像個玩偶。
但,是沒人疼惜的玩偶。
在又一次開門做了諸多嘗試還是無法将他殺死後,門又一次關了。
姜淮被鎖着始終瞧向門外,直到門徹底被關上,黑暗重臨。
他看着指尖纏繞的青線朝着光明延伸而去,沒入更遠處他瞧不見的地方,像通向着□□一點點關閉,黑暗襲來,那厚重的門完全被鎖上時,遠處的青線便也像光明一樣被湮滅了,隔絕在這堵他怎麼也擺脫不了的門外。
他渾身鮮血,卻像是習慣了一樣,安靜地縮着,仍舊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向那扇門,許久才開口,聲音稚嫩地困惑地:“魔氣,那線是什麼?”
潛在他體内的上古魔氣沒開口,許久才慢吞吞道:“我不知道。”
……
嘗試每天都在進行,但依舊殺不死他。
他還是死不了。
在又一次遭受折磨奄奄一息卻仍活着後,上古魔氣一如往常地策反他,叫他憎恨人類,叫他反擊,叫他獻祭自身開啟魔界大門。
它太常說這些話了,孩童都有些聽厭了。
他慣常地這個時候隻是沉默着,并不理它。
但這次或許是它說得太久,又或許隻是年幼的姜淮情緒有些低落。
他于是回應了,隻有幾個字:“她是我的母親。”
時間仿佛凝滞,空氣倏然寂靜。上古魔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氣得想笑,“母親!?”它嗤笑道,近乎是給他鼓了鼓掌,“厲害!”
“誰家母親這麼對自己孩子的?”
“我是不是給你講了無數遍,”“江淮,”它咬重了發音,一字一頓,生怕他聽不懂地道,“你就是塊石頭!是開魔界門的‘鑰匙’!”
“你是‘鑰匙’。”
這話它确實說了很多遍了,但年幼的孩童從來不聽。就如這次一樣,他又開始沉默。
上古魔氣實在沒法了,便提了一嘴,取笑道:“你要實在不信,你就去問問你的‘母親’。”
它誇張地高聲陰陽怪氣提了‘母親’這個詞,提得孩童咬了咬唇,它才又說:“去問問她你名字的含義。”
“望舒,”它拖長調喚他的名字,譏諷着,末了又突然換了一種極其平穩輕柔的語氣,循循善誘着,“對了,每個孩子的名字都是有意義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它那句‘你不會不知道吧?’顯得極其的驚訝,極具大驚小怪之态,末了,見那孩子依舊沒什麼反應,它譏笑一聲,在他體内翻滾一霎,再不理他。
後來年紀稍長的姜淮想,他當時,真不應該去問那個問題的。
但魔氣既然說了,那個問題在當時便一直萦繞在他的腦間。
再又一次經受非人的虐待後,他還是掙紮着問了:“母親,‘望舒’是什麼意思?”
他倒在血泊裡,傷痕可怖,全身上下,連頭都擡不起來,隻剩一雙瑩潤的眼用力向上睜着,顯得既無辜又無端詭谲。
身上泛着花香的和這血腥之地格格不入的白衣女子已經朝着門口走去,她聽見這話稍稍頓步,猶豫些許,還是回了頭。
年幼的姜淮這時已經能勉強支起身子了。
他恢複得太快了,恍若方才對他的手段毫無作用一般,叫人心驚肉跳。
秋司水就這樣靜靜觀察了這三歲孩童一會兒,或者,準确的說,是觀察這孩童逐漸愈合的傷勢一會兒,才慢慢回道:“‘望舒’是石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