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傷功法比外力作用的傷勢對他身體的損害更大。
魔氣被他引導出,沒使向外物,反重新落回他的身體,刀鋸斧钺一樣在他體内肆意竄流,帶着尖銳的戾氣,輕易就将他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切為碎片,魔氣附着在上面,陳疴一般阻止着他體内血肉蠕動聚集複原,大幅降低了他的愈合速度。
姜淮幾乎立刻就嘔了血,作用于體内的魔氣羅網般将體内血肉分割阻絕成無數塊,淤血順着所有的孔洞、毛孔湧滲,他立刻就成了血人。眼前一片昏紅,一眨眼,黏稠的血滴就流了下去,他一張嘴,吐出了幾團血塊。
上古魔氣在他體内嗤笑。
姜淮其實也不太意外。
他吸收的魔氣本來也是從上古魔氣身上啃食下來的,融于魂魄逐漸煉化成屬于自己的魔氣,為自己所用。
上古魔氣并不好對付,因此自身衍化來的魔氣威力巨大,他也能理解。
隻是…
他看着四處躲藏蜷在他身體角落的上古魔氣,語氣脆生生地問道:“你也怕它呀?”
上古魔氣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孩子腦殼有病:“廢話!雖然出自我,但現在跟我的聯系都斷了!已經是你的東西了,你自虐傷自己是傷,可别波及到我!我可沒有受罪的愛好!”
“而且,”它痛心疾首,覺得這孩子沒人教導,實在是個文盲,隻好自己大發慈悲勉為其難告訴他,“就像刀,作用于外物時,鋒利堅韌,削鐵如泥,是個好幫手。但同樣,這樣的好刀,若是用作于自身時,便也一樣能輕易将你的骨骼經絡劃成碎屑。”
“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的,有好有壞,端看你怎麼利用。還是像刀,既有刀脊也有刀刃,當你對外物時,刀脊對你,刀刃對旁人,對你是助力。而當你對自身時,刀刃便對了你,對你便是阻力。”
“這也就是為什麼諸多亂練功法或走火入魔之人,體内受自身靈力或魔氣所傷,經脈寸斷,重傷而死。也同樣是為什麼,明明是你自己的能力作用于你自己身上時,卻依舊能把你搞成這副鬼樣子,懂了嗎?”
上古魔氣覺得他實在愚蠢,缺乏常識。
四歲的姜淮一邊思索着,一邊忍着痛将附着在體内血肉上的絲縷魔氣安撫着強行剝離出來,說道:“知道了。”
上古魔氣壓根沒有趁人之危,在這時奪舍他的軀體,非常的君子!
因為它之前就已經試過了。
在這種情況下,它也壓根打不過他。……
自傷功法對他身體傷害極大,痊愈起來相對之前也較慢。
秋司水看過幾次,她試着叫姜淮直接用自身魔氣劃自己幾下。
他照做了。劃下的傷痕并不太深,但複原起來較先前也慢了許多。
于是秋司水明白了,起作用的不是各類自毀自傷功法,而是他體内的魔氣。
但是還不夠,這種程度,還不足以殺死他。
但自此之後,自傷功法仍舊在虐待他的各類項目上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
七歲,姜淮偶然間知道了纏繞在他指尖的青線是什麼東西。
那是救世主之線,是救世主的象征。
他不用再為這條線懸懸在念了,他把這事告訴了母親。
他覺得母親,一定會為他高興,說不定還會對他改觀。
他說這事時,剛喝完藥,受完虐待,自傷完,血人一樣倒在血泊裡,偏一雙眼睛還是亮亮的,唇角邊嘔血咳嗽,邊不受控制地揚起。
有一種陰暗的荒誕詭谲感。
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很滲人且遭人厭恨。
至少對秋司水而言,是這樣。
姜淮是高興的,期盼的,希冀的。
但秋司水卻是凝重的,嚴肅的。
她越聽,心下,包括整個身體都越來越寒涼。
尤其是在蔔算數十次,算出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後,那份寒涼,簡直達到了頂峰。
秋司水不知道,若是其他正道掌門人士知道這事後會是什麼反應,但是她當時的反應,隻有深重的無力的絕望和挫敗感。
如果說救世主和魔氣是一體的,那他到底是來救世的還是滅世的?
如果救世主是這樣一個詭異的邪性的、充斥魔氣的存在,那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到底能不能,該不該信任他?
秋司水,作為一個年輕的大有作為的掌門,很崩潰。
她看着那個血人一樣的孩子,她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嘗試着把那根代表着救世主的青線,從他體内剝離出來。
如果青線可以剝離出來,那就說明他遠不是救世主的唯一人選。
也就是說那根青線并不是隻可以屬于他,那麼,理論上任何人得到青線,都可以被稱為救世主。
救世主的是那根青線,而不是青線所選擇的某一個人,也不是擁有青線的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