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扔下手裡中等的石頭,直接就選了一個最大的石塊,舉着追着他跑,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這個沒有家教的!牲畜!”
那少年被她罵得氣起,也回頭正待罵她幾句。
虞靈眯眼,順勢要将手裡的石塊扔到他臉上。
就在這時,她舉着石塊的手一輕。那石塊居然憑空起來,直接砸在了那逃跑少年的腿上,将他砸得摔在地上,他張嘴剛要呼痛,周圍地上的泥土、石子驟起,一齊湧進他嘴裡,将他正要呼痛的嘴堵了個嚴嚴實實。
那少年瞧着虞靈,眼睛霎時瞪得比銅鈴還大,嘴裡‘唔唔’地說着什麼,手剛揉在被砸的腿上,那原本已經落在地上的巨大石塊又重新起來,再次砸在他手上,于他手痛趕忙松開整個人疼得倒在地上時,憑空在他身上又重重砸了兩下。
那嘴賤少年不敢再待了,驚恐地瞧着虞靈,兩手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跑,這麼驚慌滾了幾下,他才忍着疼痛站起來,開始狂奔,拔出嘴裡的石頭、泥沙,嘶聲大喊道:“鬼啊!!!”
這麼在大喊中,又被路上的一棵樹彎下枝條狠狠抽了一番,這小子才終于學會了閉嘴,嗚嗚咽咽地慌張逃竄,褲子底下似乎有尿液流出。
短發虞靈站在原地等他跑遠了,才突然回頭看向破廟方向,似乎瞧到那個獸耳奇特少年懶懶倚在門口,但又好像隻是看錯了,她稍一閉眼再睜開時,那廟門前便什麼都沒有了。虞靈神色複雜看着門口,許久才道:“你人還,還…”…蠻好的。
最後這三個字到底是沒說出口,但她和狸貓妖的敵意卻徹底消了。
她開始偶爾買香來看它,但絕不提是在還上次的人情,來來回回都隻道是:買錯了,偶然路過,商家搞活動。
她也不許願,也不拜它,隻坐在蒲團上,沉沉看香氣袅繞。
她一開始很沉默,也稍尴尬,沒什麼可以跟它說的。
但一次兩次,時間長了,她也開始說一些有的沒的,私塾裡的事、路上看見的事,狸貓有時候有回應,但大多時候是沒回應的,倒是反而,虞靈在線香缭繞裡,逐漸沉下心去。
她一開始隻打算為它上五次香,算還了這趟情。(畢竟,她頭發醜陋變短也是它搞得鬼!)
但後來,因為太喜歡在廟堂裡心靜的感覺,她倒是把‘隻上五次香’這件事給抛之腦後了。既然解除了與狸貓的恩怨,她便也随意常去,或也不帶香,單隻是托腮坐着,瞧空氣中被陽光照得朦胧溫柔的塵埃顆粒。一看就是一刻鐘。
因為她實在常去,又知道了它的根腳。廟中時常無人,狸貓妖便也懶得在她面前隐身僞裝。時不時就現出原形,或是以狸貓原身狀态懶散趴着,瞧見她進來,就懶懶散散給她一個眼神,或是成半妖狀态,支着蓬蓬松松的耳朵和尾巴,有着一頭栗色卷短發,一雙金色海洋似的黃澄澄的眼,就這樣以半人半妖形态,也湊到她身邊,跟她一起托腮看塵埃。
歲月靜好。
一開始的時候,其實兩個人都把對方當空氣。狸貓妖把虞靈當空氣,虞靈也把狸貓妖當空氣。她來到這間廟堂,就好像單純是為了發呆,或者隻是為了找個靜谧安詳的地方思考些什麼事情,隻不過旁的廟堂人多擁擠,而狸貓妖這裡幾天都罕有人至,所以她才選擇這裡。
而狸貓妖呢,一開始确也把虞靈當空氣,她來不來去不去無所謂。但逐漸地,時間長了以後,它也就習慣了。坐在虞靈旁邊一起看塵埃的時候,也會回答一些她無聊時随口說的話。
虞靈會和他講一些私塾發生的事、路上看見的事,而狸貓妖也會作為回應,給她講講他最近做了什麼事情。
比如去溪邊捉魚、在石頭上睡覺、在陽光下打哈欠、看了一本新書,看得想睡覺。
虞靈這個時候總是奇怪地看着他,道一聲:“你真的是貓啊!”
…這麼愛睡覺。
狸貓妖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沒骨頭似地在她身邊往後一躺,落進陽光裡,懶懶散散又驕傲道:“那是當然啦!”
虞靈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他躺在陽光下半垂着眸被映得濃密纖長的睫毛陰影,移眼繼續去瞧空中亮閃閃的塵埃顆粒,突然就彎唇笑了笑。
她并沒有發出什麼聲響,但狸貓妖卻察覺到了,他掀開眼,金色的眼眸對着暖融日光,側了個身離她近了一些,問道:“你笑什麼?”
“我不知道,”虞靈看了一眼狸貓妖,又瞧了一眼陽光,唇還是揚着的,在和煦陽光下慢慢道,“可我就是覺得,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