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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一直對着林赝吐息,直到把人吹到沒有生物的海域才停下。
林赝頭昏腦漲了一陣,半晌才恢複神智,不解地看向巨龍:“為什麼不殺我?”
青龍面目猙獰醜陋,冷漠陰沉,但笑起來時卻自帶一股慷慨正氣。
“你又死不了,我何苦浪費手段。”
林赝訝異:“你竟然還有自主意識?”
青龍動了動長長的胡須,似在微笑:“神的意識不死不滅。”而他還活着。
可他現在這模樣,活着更像是死了。林赝心中歎息,正色:“前輩帶我來此,所為何事?”
“為感謝你救了我的族人。”
林赝想到那些甘願前仆後繼死在他手裡的海族,心下唏噓悲憫,但——
“我隻做了我該做的事。”
青龍滿意地波動胡須,颔首輕笑,有意繼續寒暄,卻聽林赝要求他開門見山,“前輩清醒的時間恐怕不長吧?”
青龍詫異,沒想到這外來人看得如此透徹,他長長歎息,喉間發出低沉的龍吟。
“我的時間的确不長,你既能替我族解脫,想來也看出我們身上的問題。”
“污染,封印。”
“沒錯。”
“我乃東海龍王,受天敕令鎮守東海海域,從此居住于東海沿岸的百姓風調雨順,吃喝不愁,為表感謝與敬畏,百姓特意為我建了龍神廟,助我享受信仰與香火,穩定神位。”
“三千年前,東海地心孕育出一條龍脈,我族無意發現并上報天聽,之後我族全族遷徙,守衛在龍脈邊緣。”
“或許是我族遷徙之時陣仗浩大,消息走漏,傳到了魔的耳中,之後,魔便開始針對龍脈發起污染計劃。”
“龍脈既是國運,也是一個世界的氣運,當時此界發掘的龍脈多達七條,除了我族,還有其他神族被派遣守衛左右。”
“魔一直對世界虎視眈眈,奈何邪不壓正,又有龍脈護衛天地浩然正氣,他們隻能如同地溝老鼠,活在陰暗隐蔽之處。”
“可兩千年前,其中一條龍脈無故消散,魔窺見複起契機,便派衆魔尋找龍脈所在,之後,他們在龍脈附近建立屠宰場,狩獵場,他們勾起人類惡的一面,誘以戰争,争權力,争名利,争美色,争财富,他們讓人變成了獸。”
“你既識得我族身上的污染,想來也知道這些是什麼吧?”
林赝沉重了臉色:“……血。”
青龍哈哈一笑,笑聲晦澀痛恨:“是啊,血孽。浩然正氣抵不過日以繼夜的鮮血灌溉,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被貪婪、被愚癡、被憤怒、被傲慢荼毒,從他們身上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帶着濃重的五毒。”
“被殺害的生靈又充斥着怨恨,哀恸,憎惡,惶恐……”
“這些都是劇毒!!”
青龍回憶起過去,被充滿惡臭的鮮血籠罩覆蓋侵蝕的恐怖過去,沒有人能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體會,他們明知劇毒,卻為了龍脈隻能等待毒發。
每一天,看到那些膿血滲進海域,污染上他的族人,将他族人變得面目全非的每一天,他都在深深的痛恨和煎熬中度過。
他自以為能守住本心,卻不想,魔的手段惡毒到令人發指。
身為神,他若是連自己的族人、信奉自己的百姓都守護不了,他這神當着還有什麼意義。
“我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全是我咎由自取。”
他到底失了為神的本心,他被怨恨、被憤怒侵占心神,他被魔的習氣沾染誘堕,他不再是正義凜然的神,而是一個喪失一切、憎恨一切、從而大開殺戒的魔。
“我的族人被我連累,連同龍脈一體,被魔以希臘海神波塞冬之法杖制出九九八十一根鎮水柱鎮壓海底。我身上的這些痕迹,是鎮水咒。”
“你能想象數萬海族被一并鎮壓在一個僅有方寸大小的海域裡嗎?”
他們連翻身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