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來就見你躺在這裡,叫也叫不醒。”
曲連生兩隻眼睛仍舊一轉不轉地盯着她。
女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傻了?”
曲連生連忙眨了一下眼。
“怎麼不說話?”
曲連生清了一下嗓子,眼珠轉向别處。
“呆子。”
“我問你,你現在有沒有覺得頭昏腦脹,暈暈乎乎?”
曲連生點了點頭。
“有沒有覺得四肢酸痛?”
曲連生閉眼感覺了一下,然後又點點頭。
“有沒有覺得渾身發熱,滾燙的很?”
曲連生啄米般點頭。
燙,他感覺自己燙的都能把草垛點燃。
那女子一下直起身來,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她道:“下山至少還要三個時辰,燒要是不退,你撐不到回家。”
“我不回家。”曲連生心道。
“喏。”
女子轉過身來,手裡拿着什麼。
曲連生定睛一看,這不是那......?!
她站在曲連生身前,居高臨下開口:
“我找了整整一月,隻有這麼一株,你真是走運。”
接着伸手一擲,百靈草輕飄飄落在了曲連生胸口。
“送你了。”
如此輕描淡寫,仿佛扔的并不是什麼稀罕之物,而是世間随處可得的東西。
“我,”曲連生即刻掙紮着要起身,“咳咳咳......”
一陣狂咳讓曲連生覺得自己好狼狽。
“行了,不用跪下來謝我。”
那女子眼眉一挑,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曲連生一眼。
“用百靈草來救你,确實算有些暴殄天物。”
她言語間頗有一絲輕蔑譏嘲之意,但曲連生知道,他無法争辯,更無法推辭。隻因他,實在是很需要這東西。
“百靈草從采摘到失效隻有三個時辰,盡快服用,好自為之吧。”
話畢,她拂袖而去。
“你要走了嗎?”曲連生猶豫了一下,讷讷開口。
“怎麼?”
“還未問得恩人姓名......”
一聲哂笑傳來:
“你不會還要報恩?”
“自當銜環結草,銘刻于心!”
“如何報?”
“任憑差遣,在所不辭!”
“不必了。”
曲連生很執着,他忍住全身疼痛,頭腦昏脹,從草垛上爬起,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響頭。
“還請恩人告知姓名!”
“我說了,不必。”
曲連生隻是甕的一聲,又磕了一個。
“若我今天不告訴你,是不是你就要磕死在這兒?”
曲連生不回答,雙手伏地,意欲再行一次。
片刻靜默後,曲連生聽見前方的人吐出二字:
“瑜娘。”
曲連生這才擡起頭,看見她已走至門外。
手輕輕上揚,一把碧色竹傘在斜織的雨絲中撐開,雨水沿着傘沿滴落,鋪下晶瑩剔透的水線,傘面之下,她纖塵不染。
“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和恩人再見面?”
瑜娘頭也不回,隻道:
“日後有機會再說吧。”
曲連生有些着急,忙自報家門:
“我家在鳳鳴鎮小岸村,父母健在,一共四口人!”
這次瑜娘是真的笑了起來:
“與我何幹?”
“我......”
曲連生一時語塞,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說起這個。
“三年五載?”
她突然說道。
“......也許十年?”
她在回答他。雖是回答,曲連生怎麼會聽不出她言語之間的三分戲弄?但他仍鄭重道:
“好。”
瑜娘身形頓了頓,笑意斂去:
“又或許,很快會再見面。”
曲連生站了起來:
“我等你!”
他沙啞着嗓子,語音落下卻擲地有聲,目送她身影消失在細密煙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