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狸沒再看山主一眼，而是攥緊賀千尋的衣袖，着急忙慌道：“不是，那是我自己咬的。”

他指了指那些被滅掉的蠟燭，道：“這蠟燭有古怪，不知道摻入了什麼，能亂人心神。”

賀千尋再掃過一眼他嘴唇，才将視線落到蠟燭上，道：“是念力。”

程狸睜大眼：“念力？”

賀千尋收劍入鞘，道，“跟我走。”

程狸道：“去哪兒？”

還未等賀千尋回答，他忽然福至心靈：“難道你找到鳳鳴鎮失蹤的女子了？”

“嗯。”

程狸略帶欣喜地問道：“所以你方才、方才不是和山主小妾共度良宵，而是去找她們了？”

賀千尋一抓他手腕，帶着他向門外跑去，忍不住落下一聲輕笑：

“你總算明白了。”

程狸心中的煩悶忽然一掃而空，反手握住賀千尋的手，跟着他快步跑了起來。二人哒哒哒的腳步在幽深的山洞中回響，程狸突然刹住腳步，道：“等等！”

賀千尋停下：“怎麼了？”

“山主呢？”還沒把他解決掉，始終是一個隐患。

賀千尋道：“留他一命，待會有用。”

洞中小徑頗多，猶如一座迷宮，一步走錯便會迷失方向，賀千尋卻像是早已将地形熟記于心，每到一處岔路口都沒有絲毫停留，從一開始便隻認準這一條路。

直到二人飛奔到盡頭處，一堵厚重的石門前。

“退後些。”賀千尋叮囑道。

程狸點點頭，于是雙手揣進袖裡，向後跳了幾步。

星回出鞘。

隻見玄青色凜光一閃，石門登時四分五裂，塵土散去後，門後出現了一條孤獨懸立于山洞中央，仰首望不見盡頭的石梯子。

賀千尋牽着程狸一路拾級而上，星回在前開路引亮，程狸耳側隻得聞自己和賀千尋的呼吸聲。

前行許久，仍不見盡頭，程狸覺得略為索然，于是歎了口氣道：

“這階梯怎麼這麼長呀！”

賀千尋未答。

于是程狸又道：“我竟不知青繞神山有這麼高。”

“這階梯的路程還算不得遙遠。”

昏暗中看不清賀千尋的側臉，他低沉的聲音從右側方傳來，“我曾攀過一座山，那才稱得上是山高路遠。”

“哦？”程狸來了興趣，“這座山可有名字？”

“此山名為無盡山。”

唔，沒聽過。

“是你打妖怪時路過的嗎？”

“不，”賀千尋道，“是為了求神。”

程狸驚詫道：“你也會求神？”

無怪乎他會驚訝，賀千尋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會去信奉怪力亂神的人，這世上還有他不能解、不能應對之事？

程狸還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靈驗嗎？”

黑暗中，程狸隻感覺到賀千尋回握住了他的手。

握得緊緊的。

“靈驗的。”

于是程狸笑道：“若有朝一日我得此機會，也定要去拜一拜。”

不料賀千尋卻靜默半晌，好一會兒，他緩慢而清晰的聲音才從幽暗中傳來：

“我倒希望你永遠也不要有想去求神的一天。”

這句話令程狸一頭霧水，正當他要繼續追問，腳下地面傳來隆隆震動，頃刻間異變陡生！

黑暗處傳來一陣陣陰沉的斷裂聲，碎石崩裂，落入下方深淵之中，并且聲不停息，像浪潮齊頭湧近般愈來愈響，直逼入耳。

石梯子要塌了！

“看你們還往哪裡逃！”

山主那幽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正在飛速向他們追擊。

賀千尋道：“抓穩了！”

他手環抱住程狸腰間，帶着他飛掠而上，每踏過一步，轉眼石梯子便碎裂掉落，黑暗中隻有星回幽幽一束光，剛好照亮這一幕，程狸一路看得心驚，身後無盡黑暗仿佛一張貪婪大口，咬碎吞噬一切。

越往上行，便越覺冷，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風将程狸的臉刮得生疼，甚至有無數片細小雪花開始飄飄悠悠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