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狸欺身上前,一雙琥珀色的眼珠盯着賀千尋咕噜掃視,不懷好意笑道:
“怎麼?你怕了?”
“……”靜默片刻,賀千尋道,“我怕你會輸得很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狸像是聽到世間最荒誕的笑話,捧腹倒在地上滾來滾去,雙腿在半空亂蹬了十幾下才罷休。
一炷香後——
賀千尋來去如風,沒收掉了程狸那副稀罕至極的手作靓牌,走了。
令狐宗儀幽幽道:“你不是說你打遍天下無敵手嗎?”
程狸臉上菜綠:“……閉嘴!!!”
他恨恨斷言:“他出老千!”
令狐宗儀訝然:“兄弟,你瞧他那一臉正義凜然的樣子,小八出老千他都不會出老千!”
這時,庭院外青鳥叽叽喳喳吵個不停。
循聲望去,原來是青鳥在撲翅猛啄一人,那人正抱頭鼠竄,再一擡頭,撞上了令狐宗儀。
任荒越!
令狐宗儀登時火冒三丈,朝任荒越當胸一腳踹去,一陣噼裡啪啦聲之後,塵煙滾滾,任荒越倒在一塊被日光曬幹了的泥巴田裡。
程狸納悶道:“他幹什麼?”
令狐宗儀喘着粗氣:“還能幹什麼,通風報信的呗!不然賀千尋為什麼找上門來?”
任荒越爬起,慌張擺手:“我不是......我沒有!”
令狐宗儀冷笑一聲:“誰信呐,如果不是你告的密,那你鬼鬼祟祟在這裡偷窺什麼?”
說着右手一擡,又要沖他打去,小八出門來正好撞見,忙拉住他手:“令狐師兄,算了吧,也沒證據,不一定就是他,萬一他隻是恰巧路過呢?”
任荒越呆呆盯着小八看,忽然回過神來,趁這間隙,一骨碌翻身起來,飛也似的逃走了。
入夜。
程狸終于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
眼睛一閉,就是賀千尋那張冷冷的臉浮現。
且不說賀千尋尚在養傷的情況下一掌劈飛了他,就連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牌技也......
上青雲正值夏季,程狸推開窗,一陣暑風吹來。他望着窗外月亮,發現皎潔月旁,一顆星辰閃爍發亮。
他把雙手枕在頭下,不禁開始想,漫漫長夜,晴朗夜空,倘若從星空小院向天上望去,會是一番什麼光景?
沉思片刻,他悄悄起身,用手勾着窗沿一躍,翻身出去了。
靜夜之中,茂盛樹下,疏疏月影漏地。
一人在練劍,出招不疾不徐,劍光忽隐忽滅,如水中魚翻藻鑒,一招一式俊雅已極。
忽聽上方樹葉窸窣顫抖,沙沙作響。
“誰?”賀千尋反腕收劍,擡頭問道。
“我!”
樹枝後面露出一張淺笑面龐。
程狸跳下樹來,拍了拍衣下的灰塵,緩緩繞着賀千尋道:
“我在和自己打賭,看你什麼時候能發現我。”
他歎了口氣,抱怨似的:“沒想到我在樹上腿都蹲麻了,你還隻一門心思在練劍,丁點也沒發覺到我,我就隻好自己下來了。”
賀千尋臉上也無驚訝,隻是看着他道:“你來做什麼?”
程狸道:“我原本是來借你這塊寶地看星空的,誰知你竟也是個夜遊神,大半夜不睡覺出來了,我就隻好藏到樹上喽。等着等着,你還不走,居然練起了劍,那我就隻好借機再欣賞一番喽,反正不看白不看,對吧?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
他突然湊近賀千尋道:“你這套劍法叫什麼?真好看!”
賀千尋眼睫微動,向後退了一步,半晌,淡聲道:“微雨劍法。”
“微雨劍法......”
程狸雙手背在身後,默默念了一遍,忽而揚唇:“可以教我嗎?賀師兄。”
“如果你隻是為了修習劍法這樣叫我,大可不必。”
“那怎樣才可以教我?”
“心術不正,不知悔改者,不教。”
程狸不氣反笑:“你當真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賀千尋道:“你心中有數。”
程狸一邊點頭,一邊緩步後退,道:“好吧,好吧。”
他朝院門外走去。
身影即将消失前,他忽然頓住腳步,側首道:
“我們不妨打個賭。”
“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開口說要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