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聲緩緩靠近。
江離閉上眼,掩下波濤洶湧的恨意。
*
林望津開車把月回帶回了鄰家老宅。
車上他幾次想開口和月回說話,但幾次都張了嘴又閉上。
無他——
實在是月回身上的氛圍太可怕了,讓林望津完全不敢同她交流。
他知道她是生氣了,而且好像還氣得不輕。
什麼嘛。難道她是因為自己在姚憬面前沒有幫她說話,才生氣的嗎?
這也太沒有道理了吧,他跟她也才認識兩天啊。林望津内心瘋狂地腹诽,面上卻不敢說出來。
莫名有一股危機感告訴他,他要是說出來,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不敢惹現在的月回,他隻好加大油門,一腳把她拉回林家。
讓自家爺爺去跟她說吧。
……
——“從你們的正規手續走,怎麼才能讓江離脫離姚家?”
面對月回一回來就提出的問題,林懷仁也有些頭疼。
聽完林望津三言兩語描述了宴會上發生的事情,他氣得撈起拐杖就往林望津身上招呼:“你怎麼就不知道幫襯着點大師?!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全都忘光了嗎?”
“哎呀,爺爺,别打了,别打了!疼疼疼疼——”
林懷仁吹胡子瞪眼:“滾出去!卡給他停一個月!誰都别管他!”
不顧林望津的哭喊,林懷仁直接讓管家把人給轟了出去。等吵鬧聲遠去之後,林懷仁才有些惴惴地來到月回面前。
說實話,月回大師現在渾身散發出的氣息确實有些恐怖,連他都有些怵。
“短時間内可能有些難。”林懷仁開始回答月回的問題:“一般情況下,從山村中挑選被資助人,到拿到城市裡學校的入讀名額,明面上需要經過村委會、市政府、教育局以及很多部門的手續。而江離的原生家庭情況比較特殊,現在就讀的還是梧市裡最好的學校,當初姚家能成功資助他,也是在這上面花了很大的功夫。”
月回沒有說話,等他繼續說。
林懷仁摸着長須:“江離的戶籍現在挂在姚家那裡,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政府部門幾乎不會同意他變更關系。”
“而且,強行插手這件事可能還有一種更壞的情況:姚家控制着江離的檔案,如果江離提出解除和姚家的被資助關系,以姚家那複雜的情況來說,雙方必定會鬧崩。對于這麼個無依無靠的學生,姚家完全有能力讓他在明面上成為‘沒有價值的問題學生’。”
“屆時,他将會重新被送回大山裡,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再有被資助的資格。”
“以我對姚景南此人的了解,他絕對做得出來這種事。”
什麼【是因為姚憬看上了江離的臉,才會資助他】這種話,騙騙那些小孩還行,這種資助模式是基于姚景南對商業版圖的長遠規劃,才會産生的一種關系。
慈善,本身就是富人的一場公衆作秀。
他林懷仁不是沒有做過這種秀,而江離,也并不是姚家做的第一場秀。
林懷仁一口氣把江離現在的處境說得清清楚楚,他等着月回向他尋求幫助,卻聽到月回問。
“如果姚家的人死了,江離是不是就自動解除和他們的關系了?”
話語中的認真讓林懷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忽然發現是自己想錯了。
他本想等着月回向他提出幫忙的請求,然後他再借此關系向月回收取一些他想要的報酬——畢竟當時月回自己說了,救他的報酬隻是讓他幫忙找江離,并沒有别的附加條件。
可是他忘了,像月回這種有特殊能力的人,從來都不會遵守世俗的規則。
這也是為什麼月回最開始問的會是【從他們的正規手續走】,因為對于月回,或許【殺人】這種直接解決問題的辦法,才是她的【正規手續】。
想明白這層關系,林懷仁不敢再有利用月回的想法:“大師,您……是想殺了姚家人嗎?”
月回有些疑惑地抿唇:“沒有,我隻是問一下。”她是山神,怎麼會殺人。
“你有什麼比較好的辦法嗎?”
她的視線落到林懷仁身上。
林懷仁有些心驚,他不确定月回現在才提出來這種訴求,是不是已經看穿了他剛剛的想法,他正想說什麼——
“江離有危險!”
月回忽然急促道,林懷仁再擡頭,眼前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