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的很快,在征得江離本人意願之後,不知道林懷仁用了什麼辦法,竟真的成功讓姚家同意解除與江離的資助關系。
他現在已經年滿18,不需要再依附任何一個家庭。後續就學的流程就由林懷仁幫忙解決了。
辦手續的這天,姚家一個人都沒來,隻派了公司的秘書前來簽署文件。
瘦削的秘書擡了擡金框眼鏡,望着這個容貌俊美的亭亭少年,窗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顯得無端刺眼。他眼底劃過一絲暗色,卻笑着:“江離,或許我還應該稱呼你一聲學弟。你真的考慮好了要離開姚家嗎?”
江離垂眸,執筆落款自己的名字。
這就算是回答了。
秘書似乎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仍是從善如流地道:“江學弟,或許你不知道,我也是姚先生從貧窮的山村中遴選出來,受益于姚氏集團的資助生項目的學生之一。你看我現在,能夠進入鼎鼎大名的姚氏工作,還成為了集團的骨幹員工,還把年邁的父母接到城市裡居住。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和十幾年前的窮苦生活完全不一樣,這全都依靠姚先生的善心與遠目之舉。”
“你就不想過上像我這樣的生活嗎?”
江離疏離一笑:“當然想啊,不過——我的方式大概和你的不太一樣。”
秘書目光疑惑。
“我不太喜歡姚景南的那些嗜好,總歸是沒辦法像你這樣飲水思源,投桃報李的。”江離指間輕撫鋼筆,聲音緩緩:“我這個人自私慣了,記不住别人的善心。所以姚景南,也常說我是個白眼狼。”
至于什麼接年邁的父母過來居住……他哼笑一聲,不再言語。
江離的話輕輕柔柔的,哪怕是罵自己也像在說笑一樣,秘書卻陡然渾身發寒。
姚景南的嗜好……
他不甘地咬牙,眼裡流露出陰翳。
憑什麼江離能這麼幹淨地出局?
憑什麼他可以什麼都不用承受?
他克制不住地想去拉扯他,忽而被人鉗住手腕。
“文件簽好了,應該沒有事了吧?”
月回清冷的聲音喚回秘書的理智,他勉強扯出個笑,“沒事了。”
“恭喜你啊,江離。”
臨走時秘書又看了江離一眼,黑暗中的影子像一條窺視的毒蛇。
江離靠在窗前,笑着對他揮了揮手。
月回有些納悶,剛剛這個秘書不是還一副,江離離開姚家虧了的表情嗎?
這會在恭喜江離什麼?
她側頭去看江離,少年身體微微後仰,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裡,脊背彎出一道漂亮骨感的弧線。他雙眸微阖,卷曲濃密的長睫在臉上投下陰影,唇角微揚。窗外的月季開得熱烈,姹紫嫣紅映襯着少年,這一幕竟有些神性的意味。
“這樣就算我離開姚家了嗎?”
月回聽到他閉着眼問。
“算的。”
過了一會。
“那我還能在這裡上學嗎?”
“可以。”
江離問一句,月回便答一句,半點不讓他的話落在地上。
少年喟歎一聲:“謝謝你啊。”
月回也為自由了的信徒感到一絲高興,神色柔軟地答:“不用謝。”
他緩緩仰回頭,彎曲的弧線收直,本是映照滿面的陽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逐漸變化出折射的陰影,眼皮擡起,如黑曜石般灼灼亮麗的眸子裡盛滿了笑意,注視着月回。
“啊對了。”
他的聲音黏膩而婉轉,恍若多情。
“這麼久了都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
直到月回帶着江離前往毛三找好的住所路上,她都仍然沒覺得,相處這麼久,江離還不知道她名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
對于江離來說,在沒有給他帶來實際利益之前,月回叫什麼确實也不太重要。
他先前有一點說的沒錯,他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隻将自己的利益看得最重。這麼多年裡他早已學會了如何生存,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别人怎麼樣,和他有什麼關系?
但好在他擁有一張在人類社會中稱得上十分美麗的臉,再結合一些表演,便能輕易将他人哄騙了去。
他慣會知道該怎麼和别人相處。
姚景南喜歡掌控,他便在他身前引頸受戮;姚憬喜歡他的臉,他便利用她制衡姚景南;韋舒需要他在外面給姚家長面子,他便将世家禮儀學得淋漓盡緻,比那些所謂的少爺還要像少爺。
而月回……
在她眼裡自己顯然是個十分悲慘的小可憐,雖然客觀事實或許差不多,但江離認為,一個人若不覺得自己可憐,那他便沒什麼好可憐的。
但這不影響江離利用她的這份憐愛之心。
他很好奇,月回對他的喜歡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才能甘願為他做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