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回在衆人的凝視下,緩緩落座到戲台正前方的座椅上。
她甫一坐下,身邊的人全都轉向戲台的方向,表情變得空茫。月回粗粗望了一圈,發現沈秋還有另外兩個人也在這群“觀衆”裡面,應當是被控制了,明顯沒有自己的思想。
此時戲台上的人開始動了,所有人退到幕後,場上的背景遽然幻化成一片山林。代表文場戲的月琴和三弦聲響起,細看之下竟找不到是何人在演奏。
畫着濃妝、身着戲服的姚憬和劉羅舟踩着樂聲入場,他們開着車行駛在山路上。期間兩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戲詞,大緻意思就是劉羅舟在勸姚憬回去,不要來黃仙山。
這應當是他們兩人下午來時候的場景。
姚憬臉上不高興,直到開車的劉羅舟不知道說了什麼,姚憬一巴掌扇到他臉上,他下意識躲避導緻車輛方向打滑,驟然拐彎撞到山路旁的護欄上。
一聲巨響過後,車輛撞開了護欄,小半個車身沖出護欄外,搖晃過後卡在了半空中——
這裡是環山公路,這一側外是峭壁懸崖。
劇烈的撞擊讓兩人受了嚴重的傷,斜支出的鋁合金欄杆有尖銳的一端甚至刺進了車身,刺穿了劉羅舟的腹部。姚憬捂着脖子,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傷。
平日裡車流不少的山路上此時竟然沒什麼車路過,如果沒有人救他們,他們根本無法脫離這裡,隻要動一下車輛就有翻下懸崖的可能。
血很快滴答滴答地流了出來,劇痛中兩人在山路上看到了一個人,欣喜之際,姚憬朝那人大聲呼喊救援。
但等人走進之後他們才發現,那哪裡是人,分明是一隻直立的黃鼬,它體型巨大,直起身來竟然有一個幼童大小。
兩人臉色瞬間灰白下去,不是人根本就救不了他們,在死亡的恐懼中,兩人竟然開始互相對罵起來。
可這時,那隻黃鼬竟然開口了,“你們想離開這處懸崖嗎?”
動物怎麼會開口說人話?
這讓兩人驚恐不已,但什麼驚恐又能比死亡更加恐怖呢?于是兩人顫顫巍巍地異口同聲答:“想!”
“我可以幫你們,但你們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黃鼬聲音尖尖細細的。
“……什麼問題?”
“你們說,我現在像人嗎?”黃鼬那雙眼黑得深不見底,直直凝視着他們。
方才遠遠看去這黃鼬确實很像人,但……動物怎麼會像人呢?“不像”一詞正要脫口而出,劉羅舟忽然想起曾經在網上看到過的一個名為“黃鼠狼讨封”的民俗怪談。
黃鼠狼是黃鼬的通俗叫法,黃鼠狼讨封講的是黃鼠狼這類生物有靈性,會在深山野林中修煉,等到修煉成精之後,會尋一人類問“他是否已經像人”這一問題以求突破瓶頸,化為人形。
所以眼前這隻黃鼠狼就是已經成了精的黃大仙,既然是精怪就有法力,有法力就能救人。
隻要幫助黃鼠狼渡劫,他就會報恩。既然它找了他讨封,那就是對他有所求,這是一筆交易。
“像!”劉羅舟搶在姚憬前嘶啞着出聲。
在“像”字落下的一刻,黃鼬的嘴角猛地翹起一點弧度,像是在笑,但笑得僵硬而詭異,這種感覺讓劉羅舟不毛而栗。它阖眼深吸一口,空氣中似乎都有什麼改變了。下一秒它的身影就消失了,來到車後面彎下腰,爪子抓着車,竟就這麼把車給擡了回來。
但。
護欄還穿刺在劉羅舟的身上,強行把車輛拖回來的結果無異于把護欄拔出來,劉羅舟瞬間在座位上慘叫起來,大量的血噴湧而出,吓得姚憬臉色發白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姚憬尖叫。
“救……救我……”劉羅舟捂着腹部懇求地看着黃鼬。
“方才的交易已經結束,如果救你需要額外的代價,你願意嗎?”黃鼬并不是予取予求的,它讨得了封,将他們帶回了公路上,救他的命是額外的請求。
“願意願意,我願意!”劉羅舟連忙答應。
“你呢?”黃鼬轉頭盯着姚憬。
“我?”姚憬疑惑,她的傷隻是小傷,不需要到救的程度吧。
“你不想活過來嗎?”
“活過來……?我為什麼要……”姚憬被這句話震得心神發顫,似乎有什麼極其恐怖的記憶蘇醒,她跟着黃鼠狼的視線一點點落到副座底下,那裡有一具脖子被尖銳的護欄刺穿的屍體,頭和身體扭曲塞在了座位前面,臉上是死不瞑目的表情,瞪着大大的眼睛。
正是姚憬。
“若你們活過來,每人需要向我獻上二十年壽命,這是我救你們收取的報酬。”黃鼬的聲音變得缥缈。
“……好。”
随着黃鼬的身影消失,畫面一晃,山路已經複原,兩人的慘狀不複,重新開着車前往别墅。
琴聲漸止,高亢的鑼音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