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本就熱鬧非凡,此刻更是人聲鼎沸,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那位攤主。忽然間,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有人瞪大眼睛打量着邬宓,還有幾個好事者幹脆圍了上來。
攤主見狀更加興奮,目光一轉,瞥見一旁的邬宓和符因,故作恍然地大聲說道:“咦?傳聞中那位天才少年風光霁月,常着一身月白素衣,你這氣質倒是與他有幾分相似。”
這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人群的八卦之心。衆人紛紛議論起來,聲音此起彼伏。
“說不定是轉世呢!你看他那氣質,跟凡人可不一樣。”
“喂,小子,你真是那個誰?那這劍你肯定拔得出來吧?”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擠到前頭,雙手環胸,語氣裡滿是挑釁,“來,給大夥兒瞧瞧,當年天才少年的風采!”
人群哄笑起來,起哄聲如浪潮般湧來,夾雜着幾聲不懷好意的嗤笑。
符因皺了皺眉,看向邬宓。
少年垂袖而立,月光映照着他清俊的面容。符因不知這劍與他有何淵源,隻是有些不忍他莫名被架起在風口浪尖。
“多少錢?”符因轉向攤主,手已伸向腰間的錢袋,“這劍我要了。”富紳和知府的酬金已經到手,符因說話間有了一種深厚底氣,給小獸搜羅完靈寶還餘下不少。
“慢着!”那漢子攔住她,斜眼瞥向邬宓,“既然是他的劍,那就讓他自己來拔!要是真如傳言那般驚才絕豔,讓劍出鞘這點小事做不到,那就肯定是冒牌貨了,哈哈哈哈!”
符因站在人群邊緣,拍了拍手,回頭看向邬宓,聲音沉穩卻帶着幾分柔和:“的确是個冒牌貨,走吧,沒什麼可看的。”
衆人哄笑開來,以為符因二人自認不才,但符因下一句語氣少了戲谑,多了幾分笃定:“這空殼冒牌貨,怎麼配得上那天才少年?”
衆人的哄笑聲漸漸弱了下來。
邬宓聞言,心頭罕見地震顫,湧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眼眶竟然也有些酸澀。符因并非不懂這靈劍的價值,卻不問前事就毫不顧忌地在人前維護自己。
垂眸跟在她身側,唇角微抿,意識到她是為自己解圍,心底湧起暖意,卻也夾雜着些澀然,仿佛凍僵之人乍觸暖意那樣無所适從。
他低聲道:“多謝你。”
符因側頭看他一眼,眼底盈着柔光:“何必言謝,見不慣他們這樣口說無憑就讓人兩難。”
二人轉身欲走,街尾卻傳來急促的劍風,幾名身着貫清宗青白道袍的修士禦劍而至。
領頭之人是個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眉宇倨傲,下颌微擡着掃視一周。
他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邬宓,“與願現世,果真引來了故人。你是何人?為何靠近此劍?”
符因踏前一步,擋在邬宓身前,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商量的堅定:“我二人同伴路過此處罷了。閣下攔路質問,可有憑據?”
她的手暗按腰間玉鈴,靈力暗藏,随時準備應對。
心裡漸漸生疑,貫清宗竟然認劍不認人,說是故劍引故人,可故人正栩栩如生站在眼前,竟然還要詢問一番,莫非他們要找的不是邬宓,隻是在找一個特定之人?
男子眯起眼,打量她片刻,轉向邬宓:“我乃貫清宗長老蕪衡君坐下弟子段雲松,此劍乃我宗遺失重寶,百年未現,今夜重現,恐與宗門秘辛有關。
若閣下與此劍無幹,不妨一試,拔劍與否,自見分曉。”他的語氣沉穩,卻藏着試探。
人群重新喧嚣起來,有人起哄:“拔出來看看!”“貫清宗都來了,肯定有戲!”
衆人目光如針刺,邬宓心知與願與他淵源深厚,若不試劍,這些修士不會罷休。可若失敗,半屍之身的秘密或許露出端倪,不等劍出鞘他就成衆矢之的不說,大約還要連累符因。
他正思量着,符因低聲道:“不必理會,我們走。”她拉住他的袖子欲離開,卻被段雲松擡手一攔,靈力化作屏障,擋住去路。
“慢着。”段雲松沉聲道,“與願劍靈與主人相通,若有人能喚醒它,便是我宗失散之人。此事關乎宗門隐秘,不可兒戲。閣下若不願試劍,便随我回宗一叙,以證清白。”
符因心下暗忖,這人分明已有懷疑。
她看向邬宓,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低聲道:“若你不願,我自有辦法帶你離開。”她不願他為難,早已籌謀退路。
邬宓卻輕輕按住她的手,聲音溫潤:“我去試。”他不願她因自己涉險,緩步上前,手掌覆上劍柄。
他閉目凝神,試圖以殘存靈力探入劍身。鎖靈鍊微微顫動,劍身卻沉默依舊。
他心底苦笑,劍靈沉寂,緣分已斷。
“拔不出來。”他松手,轉向段雲松,語氣平靜,“如閣下可見,我與此劍無緣。”
段雲松皺眉,親自探查與願,察覺到劍身雖有微弱波動,卻無劍靈回應。
一隻青鳥忽閃着翅膀落在段雲松的肩頭,他凝神傾聽片刻,沉吟道:“在下失禮,不知你們是向笛長老之客。但與願雖未認道友為主,但其顫鳴非同尋常。二位請随我回貫清宗,此事需查明真相。”
言罷,他揮手示意侍從高價收起清霜,欲帶着二人離開。
符因心中冷笑,不試要随他回宗,試了也要跟他走,好賴話都他一人做主,這樣強詞奪理也是讓人長了見識。
雖不情願,卻知硬闖無益。
符因臉上閃過一絲煩躁,譏諷一句,“貫清宗的待客之道也是不同尋常。”
段雲松颔首,略一拱手,斂眉道,“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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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二人随貫清宗一行抵達蒼梧山脈。
峰巒疊嶂,雲霧缭繞,貫清宗大殿巍峨肅穆,青石鋪地,透着古樸威嚴。
二人抵達貫清宗以禮相待,鐘聲悠揚外門弟子迎接,頗有盛宴之勢,向笛卻有急事一般,略略交代幾句又匆匆掠了出去。
段雲松将二人引入外殿,言辭客氣:“二位遠道而來,向笛長老交代過,敝宗自當盡地主之誼,請先入殿稍歇,晚些再議清霜之事。”
符因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見殿前靈氣氤氲,卻隐隐有幾分肅殺之氣。
席前,符因與邬宓尚未落座,一道清朗身影自殿内緩步而出。
那人身着青白道袍,眉眼俊朗,氣度沉穩,正是葉飛沉。
他一眼看見邬宓,步伐微頓,随即快步上前,他這一接近不要緊,同樣還未入座的弟子紛紛看了過來。
看清邬宓後頓時滿座嘩然。
席間數名同輩弟子聞言色變,有人手中杯具落地,碎裂聲清脆刺耳。
符因擡眸,見那些弟子眼中閃過震驚與忌憚,甚至夾雜着一絲隐秘的恐懼。她不動聲色地看向邬宓,見他眉眼低垂,似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擾亂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