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了個中包,所有人都對KTV裡昏暗的環境、各個包間裡傳來的鬼哭狼嚎習以為常。
隻有周胤黎有點如臨大敵。站在方城旁邊,握住了他的手腕。
有些用力。
方城感覺手腕有點疼。卻沒有掙紮和拒絕。
他早習慣了周胤黎會這樣偶爾抽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病人的應激反應之類的。
張伊一進門抱着麥克風就不撒手,其他人都在旁邊跟着嗷嗷叫。氣氛很快就熱起來了。
方城湊過去跟着張伊對唱,兩人前兩天鬥嘴吵了幾次,剛剛吃飯反而和諧起來,有了點莫名其妙的革命友誼。
兩人又在搶麥上發現了共同點,一人抱着一個麥克風都不撒手。
兩個人唱的開心,完全沒管周圍的人。
其他人眼見着搶不到麥,就開始玩别的活動,有人掏出偷偷帶進來的酒,啤的白的都有,大家邊玩邊喝。
周胤黎生人勿近的臉,讓他周圍根本沒人靠近,現在昏暗了。也就沒人注意周胤黎的臉色。不知何時周胤黎手裡也給塞了一瓶。
接着大家就各忙各的,沒人注意他一個人坐在那裡,居然默默地喝完了那瓶白酒。
方城和張伊一首接一首的唱完,嗓子都啞了,中間唱歌的時候也不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知道其他人都在打牌了。周胤黎一個人落單。
這期間,即便是房間無比昏暗的情況下,方城也知道,自己唱歌從頭到尾的過程中,周胤黎的眼神都放在他的身上。
雖然方城的遲鈍和粗神經,并不能明顯從那種眼神中感知到周胤黎的情緒。
隻是那種很淡的感覺,卻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些什麼。
方城把話筒往一個攝像師手裡一塞,眼神一掃,屁股一擠,就坐到周胤黎身邊。
看他旁邊空了的一瓶白酒,湊到他唇邊聞了聞:“你喝酒了啊,喝得多嗎?”他剛才其實知道周胤黎喝了東西,隻是那會還不知道是酒,現在湊過去果然聞到了明顯的酒味。
這個動作讓周胤黎的身體僵住了。他一動不動,肌肉的緊繃連方城都感覺到了。
這人此時語氣有些難得比較情緒化的咬牙切齒:“五杯,不多,以前都能喝三壺。”
方城平時喝得多,練出來的也就大半斤白酒的量:“三壺?你說得啤酒吧。這白的,四十幾度呢。一瓶一斤你喝完是喝不少了,咱們先回家吧。”
周胤黎的語氣軟了點,重複了一遍:“家?什麼家。”
方城道:“我家啊。你現在住那呢。怎麼你有别的家了?想起來了?我給你送回去?”
周胤黎遲頓道:“沒有,沒有别的家,隻有你家。”
方城嗯了一聲,跟喝醉的人沒啥好說的:“那不就得了,老實跟我一起走。”
方城跟林二他們打了招呼,張伊這會還抱着麥,根本就不理他。
他拉着周胤黎就出了KTV,周胤黎尤其老實地跟着他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迷路的小學生一樣。方城拉着他讓他往東他不往西。
回去的路并不遠,方城為了省錢幹脆就拉着周胤黎步行,這點路正好給他吹吹風醒醒酒。
方城覺得好玩,忍不住道:“你平時可沒現在聽話。”
周胤黎皺着眉想了半天:“朕何時不聽話了。不對,朕,為何要聽話,是你要聽朕的話。”
方城琢磨了一下,好像還真是,自己想讓周胤黎做什麼,用點花招他也就同意了,就是有時候得費腦子。
怎麼喝醉了又開始朕,朕了。這麼愛當皇帝啊。
懶得跟醉鬼争執,方城說:“好吧好吧,我聽你的話行了吧。”
周胤黎這才滿意:“你必須要聽朕的話,朕是天子,天下所有人都要聽朕的。”
方城知道怎麼跟醉鬼們相處,要是反駁他,他能跟你吵起來,說不定還得動手,于是敷衍道:“行行行,都行。”
“朕命令你不準跟那個女人唱歌!”周胤黎冷聲道,頗有氣勢。
方城愣愣半晌,才理解了他話裡的内容,心想醉鬼真是不可理喻:“憑什麼啊。我不跟她唱,你跟她唱?你會嗎你?”
周胤黎說出那句話臉意外紅了,但既然開了口,就有些刹不住車:“朕就是不準,沒有憑什麼。”
方城笑了:“我就唱了怎麼地。你還能把找侍衛把我抓起來殺頭嗎?”
周胤黎看着他,語氣帶着一種莫名的危險:“不會殺頭,但朕會将你關入皇宮。你就留在宮裡,隻跟朕待着。給,給朕做,做,做方便面。”
方城被方便面弄懵了,搞了半天是為了方便面,果然不能跟醉鬼廢話:“好好,回去煮方便面。你要吃多少給你煮多少,方便面還能吃不起嗎?給你吃到吐,不吃塞也給你塞進去。”
到家之後,方城讓周胤黎去洗澡換衣服,他這幾天從家裡扒拉的都是些自己的舊衣服給周胤黎,大小勉強也合适。
方城摸到錢,有點莫名的煩躁。
按理說昨天就該把周胤黎弄走的。都怪林二,非要搞什麼殺青,搞得周胤黎又在他家白吃白住了一天。
明天,明天一定給他弄走。
這幾天其實方城還上那種尋人網站上搜過幾次,結果找一圈也沒找到周胤黎,名字對不上,連個長相相似的都沒有。
難道他家人沒找過他嗎?按理說也過了時限了,怎麼也該報警了吧。
方城有些奇怪,要是家裡人不在乎,之前還給他買那一身不便宜的古裝穿。在乎的話,怎麼會還是沒有尋人啟事呢?
難道,那套衣服就跟那種最後的晚餐一樣,買了之後就把他扔了?其實他是被家裡人當成拖累扔在外面自生自滅的?
方城一想,覺得還真有可能,這家人肯定是受不了這個精神病。
可是這一個大活人,說扔就扔,也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