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當即告别師兄,禦劍向栖霞峰飛去。
典禮的主人也已離去,空蕩蕩的待月廳内隻餘沈畫岚一人。
他拂過鋪着紅布的宴客桌,在秋露白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目光透過花窗,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是夢麼?呵,就連在夢裡,你都不敢在她的結契大典上道一聲恭喜。”
*
足尖點地,秋露白輕盈落在寄春院内。
青石影壁凝着夜露,琉璃碧瓦下,她踏步行于松木連廊上。周圍靜得落針可聞,唯剩木闆摩擦的嘎吱輕響回蕩在寂寥夜空中。
近了,她窺見主屋内燭照通明,一道朦胧人影映在在紙糊軒窗上,襯得檐下兩挂紅綢燈籠愈發炫目。
秋露白停在屋門前,雙手輕搭在門闆上,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胸腔内心跳聲震耳欲聾,秋露白垂眸看着自己織金繡鳳的喜袍,指尖不住摩挲着屋門上的大紅喜字。
屋内是她命定的道侶。
而她現在,又在……期待什麼?
“師尊?”屋内傳來一道熟悉的清潤聲線,秋露白貼于門上的手瞬間緊了緊。
是了,今日是他們師徒結為道侶的大喜日子,她為何還在門口猶豫?
她深吸一口氣,手腕發力,推開了那扇門。
屋門大敞,濃郁薰香氤氲滿室,秋露白邁步而入,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新添的紅羅拔步床,以及床上坐着的,身着火紅嫁衣的俊逸少年。
嫁衣紅底繡金,做工精細,五色霞帔披挂于肩,朱紅上衣至腰封處緩緩收緊,勾勒出床上之人勁瘦的腰線,再向下是長而委地的一片式下裳,以金線帶結系于腰間,再綴以精巧銀鈴,與腕上頸間的金鈴相映成趣。
“是師尊回來了啊。”他面上蓋着大紅蓋頭,說話間氣息帶起下擺,細碎流蘇随之搖曳,依稀夾着叮當鈴響。
明明她回來後并未說過一句話,面前人的話音中卻透着十足的肯定,仿佛笃定了來者是她。
“嗯,是我。”秋露白輕聲回應,目光轉向一旁的紅木圓桌。桌上兩根紅燭火光透亮,其旁兩盞白玉杯兀自立着,杯中醇酒映出滿室斑駁光影。
下一步,應當是挑蓋頭,而後,飲下合卺酒,再然後……
心中隐秘的期待不斷滋長,她将手置于胸口,感受着此處心髒的跳動,一下,又一下。
不似直面強敵時的激動,也不似面對死亡時的悲哀,是一種,她先前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她似乎,并不排斥今日種種。
秋露白的目光又落回床上那人身上,眸中帶着自己也沒察覺到溫柔,柔聲道:“今日起,你我便不必再以師徒相稱,私下裡,你喚我小名露兒就好。”
對方先是一愣,而後試探般道:“露兒?”
“嗯。”
聽見回應,他手上金鈴晃了晃,口中反複咀嚼着這個陌生的稱呼:“真好,露兒,我真的好喜歡……”
話音頓住,他似是意識到什麼,強行收回了後半句話:“抱、抱歉,我今天太開心了,不知不覺就……”
“無妨。”秋露白凝眸看着對方,似乎能透過布料窺見他泛紅的臉頰,笑道,“若你準備好了,我們就繼續?”
“好。”他雙手交握置于腿上,坐得更直了些。
秋露白輕輕抽出腰側潮音劍,劍身斜向上,稍一使力,劍尖挑起蓋頭一角,露出床上那人圓潤流暢的下颔線。
隻一眼,她心下忽地一緊,可手中動作更快,刷啦一聲,整張紅綢向上掀起,而後,緩緩滑落至少年身側。
看清他的臉時,秋露白呼吸一滞。
煌煌燭火映着那張清秀面龐,眸若點漆,朱唇盈潤,鴉羽長發向下延伸,散在鴛鴦錦被上,黑紅相交,分外绮麗。
那雙清透的眸子對上她的,他嘴角彎起,輕喚:“露兒。”
“我等這天,真的等了好久,幸好……我終于等到了你。”床上的少年眸光似水,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不對,不應當是這樣。
秋露白後退半步,目光死死盯在他眼尾處
——但那裡除了人為撒上的細碎金粉外,别無他物。
他……他不是……
看出她的拒絕,床上那人嘴角笑意緩緩消失,浸潤水光的墨眸哀哀望過來,抿唇道:“師尊,是喻川哪裡做的不好麼?為何……”
喻川,黎喻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