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想明,方才還向上生長的太華木莖杆卻突然不動了,連帶着她站立的葉片也停在半空。
嗯?外面那棵靈木壞了,現在不會連這顆種子都壞了吧?
秋露白向葉片邊緣走了幾步,眼前卻突然閃過一片強烈的白光,她下意識擡手遮眼,再放下時,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秋露白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象。
玉清門?!
眼前的建築碧瓦朱檐,玉欄繞砌,懸有待月廳三字的殿門處亮着兩盞大紅燈籠,殿内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透過窗棂細瞧,甚至能看見桌上擺放的靈食美馔、美酒香茗。
清冷的月光下,她看見前方的青石步道上多了層朱紅長毯,兩側青燈引路,自山門處直直延伸至待月廳殿門。
秋露白擡起手,卻覺着手臂比往日沉重不少,她目光下移,入目是一雙羅帛鳳頭履,上繡鴛鴦戲水圖,再往上是華麗繁複的金紅喜袍,邊緣滾金,拖尾極長,衣擺曳地。
她為何會穿着喜袍回到宗門?她方才不是在……
她方才在哪?
秋露白眉頭緊鎖,可腦内空空如也,先前的記憶如同被濃霧遮蔽,半點回想不起。
罷了。
秋露白深吸一口氣,踩着朱紅長毯向前方走去,待月廳内熱鬧非凡,而這殿外卻連一絲鳥叫蟲鳴都聽不見,宛若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哒、哒、哒。
路上時間轉瞬即逝,當她出現在待月廳門口時,殿内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皆向她投來。
今日的待月廳不似從前清淡素雅,到處挂滿紅綢羅緞,靈石寶器玲琅滿目,十數桌宴席擺滿了整個大殿,另有音修門徒撫琴奏樂,好不熱鬧。
秋露白向殿内掃視一圈,滿堂皆是熟悉的面孔,莊岫門主、搖光仙尊、各峰長老皆作盛裝打扮,連她那最不着調的師兄沈畫岚今日也換了一身紅。
“我的好師妹,可算把你等回來了。”滿座寂靜中,沈畫岚先開了口。
他一開口,殿内氣氛頓時緩和下來,賓客們恢複了方才的談笑,繼續推杯換盞,不時向她瞥來幾眼。
而沈畫岚面帶笑意湊上前來,不由分說就要把她往殿裡帶,秋露白跟着他的動作望過去,隻見殿内正中最大的那張圓桌後恰空了一個位置,桌上擺着的那套碗碟似乎已被人用過。
這是……她的位置嗎?
秋露白有些茫然地向内走,周圍絮絮交談聲傳入耳畔。
“嗳,霜寒仙君今日這身可謂是光彩照人啊。”
“可不是,就連我看了都想嫁給她。”
“人家結契大典的日子,說什麼呢?也不看看她道侶是什麼身份,哪能輪的上你。”
他們在說什麼?她的結契大典?她何時多了個道侶?
秋露白一頭霧水的在主桌後坐下,緊挨着一旁的沈畫岚。
剛一坐下,沈畫岚便閑不住地找起話來,他似是多飲了幾杯酒,眼下暈開一片绯紅,嘴上也沒個把門:“你方才說要出去透透氣,我還以為你打算逃婚了,怎得又回來了。”
“小岚,怎麼說話的。你還真打算支持你師妹另找他人啊?”一旁搖光仙尊作勢道,隻是臉上笑意猶在,不見任何責怪之意。
“怎麼不行?”沈畫岚邀功似搶白道,那雙绀紫狐眸盛着笑意望過來,“師妹想找幾個就找幾個,下一個更乖,對吧?”
秋露白眨了眨眼,剛想将心中疑問盡數抖出,出口卻成了另一番話:“師兄可别開我玩笑了,我隻是太久不湊這類熱鬧了,出去緩口氣而已。”
話音落下,她隻覺心中那些迷霧盡數散去。是啊,她不過是典禮中途出去透透氣而已,方才在想什麼呢?莫不是應酬累着了,連自己今天的結契大典都忘了。
秋露白晃晃腦袋,看向桌上諸位長老,歉意一笑。
長輩們皆表示理解,莊岫還為她夾了塊紅燒菱牛肉,拍了拍她的肩,無聲寬慰。
沈畫岚見她一幅不在狀态的樣子,酸道:“嗐,這可是你的結契大典,我看我都比你上心,算了,你開心就好。”
說罷,他擡手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新酒,起身面朝殿内賓客:“今日是我師妹結契的大喜之日,沈某謝過諸位道友賞光前來,我與諸位,不醉不歸!”
“好!”“流霭仙君豪爽!”“同喜同喜!”
滿座應和聲中,沈畫岚将手中烈酒一飲而盡,翻轉酒杯,向着四面微笑颔首。
典禮其樂融融的繼續下去,秋露白很快也融入其中,不時應酬幾句,再沒察覺任何異樣之處。
不知不覺間,屋外朗月攀上高空,已至夜半時分。
宴席散去,衆賓魚貫離席,玉清門禮數周全,每位賓客皆由專人送往門内臨時居所休息。
送走最後一位賓客後,沈畫岚回到待月廳,看着仍傻站在殿内的秋露白,揶揄道:“師妹,是時候回你那溫柔鄉去了,可别讓人等久了。”
經他一提,秋露白這才想起結契大典的流程來,拜天地,結契禮,宴賓客,最後是……交神魂。
秋露白轉頭看向遠處的栖霞峰,寄春院處,一豆燭火于黑夜中暈開暖黃的微光,與星辰同輝,恒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