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刹那,秋露白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滿整個胸腔,卻怎麼也消不去臉上那抹熱意。
她的每次呼吸,都像是撞進了一張精心編制的網。眼前是對方放大的眉眼,不容拒絕地占滿她所有視線,耳邊是胸腔内錯拍的心跳,一聲,又一聲。
逃不開,躲不掉。
于是她不再去躲。
秋露白伸出手,自他臂下穿過,而後漸漸回攏,掌心貼上了他的背脊。像是在安撫某種大型犬類靈獸般,她将下颔輕輕擱在對方肩上,臉頰貼着他的頸窩,手臂内收,将他完全帶入自己懷中。
月光揉碎了呼吸織作的網,一切都歸于一個溫柔至極的擁抱。
這回換做對方僵在原地。
秋露白彎起嘴角,吐字的氣流帶起對方耳邊幾縷細碎的發:
“那便,如你所願。”
環抱的姿勢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借着相貼的胸膛,她聽見他的心跳快了幾分,渾身散發的熱意撲在她身上,無言的回答。
他沒再說話,也沒再動作,隻靜靜地任她抱着。
秋露白微微擡頭,看見了面前滿樹盛放的梅花,白梅映着月光,一朵連着一朵,綴成一片,恰似落了滿枝雪。
為什麼呢?她想。
為什麼懷中這位名為江乘雪的少年,在她心裡,是不一樣的?
明明他對她而言是一片空白,但她卻會因他生出不受控制的情緒,甚至……不排斥他的靠近。
是因為他們原本是師徒麼?可在那間紅燭暖房内,面對同樣自稱為她徒兒的黎喻川,她卻沒有同樣的悸動。
記憶沒有答案,她的直覺也給不了答案,唯有當下身體最真實的感覺告訴她,就是不一樣的。
江乘雪對自己而言,是特别的。
有風刮過,枝頭的白梅顫動幾下,花瓣簌簌而落,有一瓣,沾在了他的發上。
“師尊。”江乘雪微微發悶的聲音傳入耳中。
“嗯?”
“師尊……為何願意選擇我?”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将這個問題問了出口。
“明明他才是……”他沒有再說下去,秋露白卻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一邊是熟識已久、溫柔小意的新婚道侶,一邊是身份不明、咄咄逼人的不速之客,任誰都知道怎麼選。
“我不知道。”這是她當下能給出的唯一答案。
“也是,是我多……”
“或許很多事,本來就是沒有答案的吧。”秋露白接着前言道。
對方卻忽地頓住,她耳邊傳來衣料摩挲的窸窣聲,而後是他透着驚訝的話音:“師尊……原是這樣想的嗎?”
“嗯。”秋露白點了點頭。這的确不像她的作風,對于一切未知之事,她一向是要刨根問底的。
隻是這次,她不想問了。
江乘雪默了片刻,随即主動拉開距離,她隻覺懷中一空,那道白衣身影便重新站到了月光下。
他正對着她,眸中閃着細碎光芒:“若是我說,我其實……”
話音說出一半,他像是想到什麼般,又抿了唇,強行止住話題:“罷了,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太好的夢,通常是假的。”絮絮輕喃随着衣襟上殘留的溫度一起,散入夜空。
秋露白沒聽懂他的意思,但見他不願再說,也沒多問,轉而問起正事:“關于此地,你知道多少?”
江乘雪調整好表情,正色道:“我想師尊已經猜到這裡并非現實,那此地的出口…師尊是否知曉?”
秋露白搖了搖頭:“不知。”
江乘雪微微一笑:“我便是為此而來。”
說罷,他轉身向梅林外走去,衣袖翻飛,帶起大片落梅:“師尊随我來。”
“好。”秋露白抿唇應下,保持着半步之距跟在他身後。
濃黑夜幕下,一人穿紅配金,一人一身素白,前後相行于寂靜山谷間,明明分外不合,卻又莫名和諧,仿若天地浩大,明月高懸,渺渺世間,僅餘他們二人。
末了,江乘雪停下腳步,沉聲道:“到了。”
秋露白擡頭,卻忽地一愣。
栖霞峰山腰處,何時多了棵巨樹?此樹主幹粗壯,像是長于此地已久,但奇怪的是,樹上不見任何旁生枝丫,亦無任何葉片花果,分外奇怪。
“師尊忘了,此處并非現實,自然不必遵循常理。”江乘雪見她愣住,貼心解釋道。
秋露白朝樹下看去,隻見那裡正運轉着一個傳送陣法,陣分兩半,兩邊各繪有一個圓圈狀符文,似是供人站立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