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真是……”江乘雪沉默良久，終是彎起一個清淺的笑，“我真的很開心。”

其實她不必對他這麼好，這會讓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還不上這份好。

江乘雪凝望着他的師尊，她仍是往日那幅模樣，眉眼溫柔，眸光堅定，即使身處未知之地，即使失去了關于他的所有記憶，她也沒有變。

若是真如樹靈所說，到了那天，他真的下得了決心離開她嗎？

“阿雪，我們……”

秋露白看着面前出神的徒兒，剛想說什麼，腳下陣法卻突然動了起來，光芒乍現，兩道紅光自陣法中心飛起，向二人相牽的雙手飛去，飛速纏上二人手腕。

“這是什麼？”

秋露白看向自己的手腕處，見那道紅光如同枝蔓附生般在她腕骨處纏繞一圈，而後沒入皮膚下。紅光散去後，她腕上留下了一圈紅繩似的印記。

她伸手搓了搓，印記毫無反應，如同生來就長在她腕上。

“師尊，這印記或許與此地有關。”江乘雪面色沉靜，就像對這突如其來的印記毫不意外。

秋露白目光下移，見他手腕上也印着一道與她相同的印記，紅豔昳麗，分外襯他。

但當她凝眸注視他腕上紅印時，她内心突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欣喜，似乎是從她手上紅印處傳來的。

怎麼回事？她很确定，眼下沒有任何能引得她欣喜之事。

秋露白難以置信地盯了紅印好一會，但随着她目光停留愈久，那股喜悅感愈加濃烈起來，層層疊疊攀上心頭，昭示着它的存在感。

“師尊？”見她不說話，江乘雪歪了歪腦袋。

秋露白被他一打斷，視線不由自主滑向他臉上，隻見他眉眼柔和，嘴角暗暗揚起一道微小弧度，似乎……有點開心？

一道靈光閃過，秋露白腦内浮現出一個離譜的猜想——不會這印記能把江乘雪的情緒傳給她吧？

“阿雪，我有個猜測，還需你配合我驗證一下。”

“啊，好。”江乘雪茫然道。

秋露白松開了牽着他的手，手臂自然垂落于身側。一息後，那股奇怪的喜悅感果然消失了。

她複又用那隻帶着印記的手握上江乘雪的，剛一牽上，又是一陣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間，隻不過這次，換成了疑惑。

如此重複兩遍，皆是這般。

秋露白暗自點了點頭，她現在能确定，這個印記的作用就是在牽手時，能将一方當前的情緒傳遞給另一方。

“師尊這是……”江乘雪看着反複松手又牽手的秋露白，眉尾微擡，疑惑的目光幾乎化為實體。

“阿雪，我想我知道這個印記是做什麼的了。”秋露白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将自己的猜想如數告之。

“當同時具有印記的二人雙手相牽時，印記能将一方的情緒傳遞給另一方，也即是說，我能通過它感受到你的情緒，你應當也是同樣。”

“這……确實前所未見。”江乘雪眸光閃爍幾下，附和道。

“是吧，好在應當沒有其他壞處。”秋露白沒注意到徒兒飄忽的眼神，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

或許，這印記除了傳遞情緒還能開發點别的功能，比如傳遞話語之類的？若是真能做到，往後在情況不對時，她與徒兒也能多一道隐秘的溝通法子。

想到這，她看向印記的目光愈加火熱，仿佛看着一件蒙塵的法寶，完全沒發現自她和江乘雪說完結論後，印記處便再無新的情緒傳來。

“咳，師尊，不如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秋露白的探究欲透過紅印毫無保留地傳至江乘雪心中，他一邊感受着師尊過分熱情的研究精神，一邊強壓着自己的情緒，終是輕咳一聲，叫停了這難捱的體驗。

“哦，也是。”秋露白有些不舍地從印記上移開眼，心神重新回到腳下的陣法上，“阿雪，這陣法要如何啟動？”

江乘雪朝她一笑，溫聲道：“師尊隻需放空身心，餘下交給我便好。”

她依言照做，将心神放松下來。耳邊響起江乘雪念動法咒的聲音，其聲清潤，如同一雙無形的手，撫平她心中所有焦躁。

不多時，江乘雪的聲音漸漸減弱，直至再也聽不見。她沉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态，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必想。

冥冥中，她隻覺四周全部靈氣都向她湧來，天地萬物皆與她融為一體，擡手便可擢星，覆手便可平海。她孤身行于浩瀚穹宇之上，俯瞰世間春秋變轉、萬物興替，超脫于此世，停駐于時空罅隙間。

一片蒼茫中，她擡頭向前望去，在無盡虛空中瞥見了一條模糊的路。它直通天際，盡頭被一片濃霧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