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那張離她不足一寸的臉,透過那片細密的睫羽,從他的瞳中,她能清晰看見自己的身影。
但他隻是這般靜靜凝望着她,目光中帶着微不可察的缱绻,落在她的臉上,複又與她目光相彙,許久不曾移開。
像是要将此刻永遠刻在眼底。
直到她腳尖輕輕踏了踏地面,對方才如夢初醒般拉開距離,略帶歉意地朝她一笑。
秋露白眼神示意他先出去,待江乘雪退出石縫後,她這才離開了這個狹小逼仄的空間。
不知何時,她掌心已生出一層薄汗,許是……太熱了吧。
二人聚在石群外沿,等到塔旁正常巡視的衛兵也走遠後,秋露白朝徒兒勾了勾手示意,自己率先向高塔奔襲而去。
她輕功躍起,幾息後便停在塔前,守塔的親衛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便被一妖一個手刀劈暈在地。
江乘雪緊随其後落在塔前,順手從倒地的親衛身上摸出了塔門鑰匙,而後開鎖,進門,一氣呵成,沒帶出任何多餘的響動。
秋露白在他身後進塔,沒忘将門留出一道小縫,若真是為了關押某人,這門必然無法從内部打開。
留好門後,秋露白這才打量起塔内空間。這塔從外部看有五層,内部同樣做了隔層,自下層看不清上層情狀,唯有石牆上圓形環繞的石階連通各層。
第一層似乎是作儲物之用,幾列木架上分門别類擺着各類材料物件,秋露白自木架間穿梭而過,視線掃過一排排木架,卻發現其上所放的東西,她幾乎一個也叫不上名來。
有看着像鹿類靈獸頭骨的,有泛着七色光芒的琉璃器皿,但要論最奇特的,莫過于她現在面前放着的這個镂空雕花銀盒。
這盒子周身散發着淡淡光暈,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秋露白便被它吸引住了,它似乎有股特别的氣場,讓人不住探尋其内究竟藏着什麼。
正當秋露白指尖即将觸及盒扣的那刻,她頭頂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女聲:“别碰它,否則後果自負。”
秋露白驟然縮回手,這才發覺這盒子上似乎被人下了幻術,她怎會……毫無戒心地去打開一個完全未知的盒子?
她又退開幾步,視線移向頭頂。方才那道聲音是從上層傳出來的,也就是說,她的猜測沒錯,這塔内,确實住着某個人,或是……妖。
秋露白嘗試與那道聲音溝通:“我并無惡意,隻想知道,這座塔究竟作何之用?”
片刻沉默後,先前那道蒼老女聲再次響起:“若你已做好接受這一切的準備,那便上樓來。”
什麼準備?
秋露白略有不解,與江乘雪對視一眼後,決定由她先上樓一探。
踏着環繞全塔的石階,秋露白一層一層地向上攀升,越爬心中疑窦越多,她經過的這四層,無一例外,全都擺滿了一模一樣的木架。
這些東西,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跨上最後一級台階,秋露白終于上到了第五層,也即,塔的最頂層。
與前四層不同,這層不再有任何木架,轉而換作地上攤着的、幾十上百本書,一本壓着一本,幾乎沒有落腳之地。
秋露白勉強撥開幾本,為自己清理出一小塊站立之處,而後目光前移,在房間中央看見了一名坐在書堆上的老妪。
她頭生雙角,盤區曲折,角上挂滿了金銀墜飾,交相碰撞,敲出叮叮當當的輕響。
一襲白衣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衣裳表面挂滿了五顔六色的布條,均是麻布質地,邊緣泛黃,看着已經用了許久。
沒等秋露白問些什麼,那老妪率先開了口:“命定之人,你既能尋到這裡,那便證明,你已獲得了鹿神尊上的賜福。”
她用那雙泛着白翳的眼瞳盯着她,絲毫不給她插話之機,接着道:“我為妖族祭司,巫從。聖樹有兆,受神賜福者,是為下一任王。”
秋露白被她的一番話定在原地,妖王,她?
妖族選擇王的标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寬松?連人族都可以來當妖王了?
“這……”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願。”巫從那雙混濁的眼珠在她臉上駐留,複又閉上了眼,“亦可,妖王由你選任便是。”
秋露白打量着面前的祭司,現任妖王師擎蒼還好端端活着,照她的意思……
秋露白組織措辭,試探道:“前輩的意思是,由我來取代現任妖王師擎蒼?”
巫從掀起眼皮,若有若無地掃她兩眼,緩緩點頭:“不得天命者,自是不配為王。”
秋露白眉心一蹙。
可問題是,她正面對上妖王毫無勝算,元嬰大圓滿對上化神,雖隻有一小境之差,但元嬰和化神的差别卻是天壤之别。
似乎察覺到她的不解,巫從從書堆上站了起來,佝偻着背走到那扇被封死的窗前:
“勝負自會分曉。”
這名巫族祭司盯着木條上的蛀痕,目光仿若能穿透這扇釘死的木窗,直接窺見外界之景。
片刻,她喃喃:“來了。”
“什麼來了?”沒等秋露白問完,塔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聲音大到她在塔内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速速捉拿禁地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