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白從她手中接過盒子,指尖輕撥,盒蓋順滑地彈起,露出盒中靜靜躺着的一根叫不出名字的樹枝。
單看外表,倒是與妖族聖樹有幾分相像。
“這是何物?”秋露白目光移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巫從。
“原初之木,集木靈之精華,可活死人、肉白骨。”巫從凝視着盒中那根平平無奇的棕褐色樹枝,複又看向她,“曆任妖王從此盒中開出之物相去甚遠——是它選擇了你。”
秋露白閉了閉眼,扣上盒蓋,緩緩道:“我仍有未完之事,無意留下擔任妖王,無功不受祿,恕我不能收下它。”
妖族一行多少有些超出她想象,她隻是為查清魔宗百年大災之事,順帶尋求妖族合作而來,沒曾想……
盡管如此,她也不能留在這裡,她并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有能力肩負妖族命運,盲目應下,不僅是對她自己的不負責,更是對妖族的不負責。
秋露白将銀盒遞向巫從,對方卻沒有接,隻用她那陰翳的雙眼盯着她,毫不動搖道:“你會需要它的,它早已寫在你的命運中。”
秋露白實在對這所謂命運有些厭煩,她不喜歡這種一舉一動都在人預料之中的感覺,開口反駁道:“我若執意……”
“轉換大陣。”巫從淡淡道。
秋露白驟然擡眸,一道靈光在她腦中閃過:“前輩莫非就是那名精通陣法之術的大妖?”
來之前,門主與她說起過妖族森林中那名從不踏出族地一步,卻對陣法頗有研究的大妖,那妖會不會就是身為妖族祭司的巫從?
若真是她,當初在永嘉鎮斷掉的線索或許能重新接上。
巫從不置可否,自顧自道:“上古奇陣之一,轉換大陣,陣成後,移山填海、靈魔互換,或可成之。”
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浮木,秋露白眸光一亮,霎時把什麼妖王之位抛之腦後,追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巫從仍維持着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此陣需得集齊世間五行精華之物方可啟動,其規模越大,所需靈物越精純,一旦陣成,再無回轉之法。”
也就是說,她隻有在魔宗啟動陣法前将其攔下一條路可走嗎?
秋露白沉思片刻,又問:“前輩既知天命,那是否見過一名黑衣打扮的魔修女子?或許帶着一名兔妖?她的身份與轉換陣法息息相關。”
說罷,她直直盯着巫從那張冷冰冰的臉,不願錯過任何表情,但對方隻搖了搖頭:“未曾,時機未至。”
秋露白雖有些失望,但好在得知了關于魔宗計劃的新線索,或許她能從其他地方突破。
她在暗自咀嚼着巫從的話,若魔宗的目的是啟動陣法,那其必然要搜集足夠的五行精華之物,上次的九曲珠為土靈精華,也可集聚靈氣,是為其一,若能知曉下一個出世靈物所在,她也能順藤摸瓜捉到魔宗的尾巴。
還有手中這根原初之木,木靈精華麼?必要時也可作為誘餌。當真如巫從所說,她需要此物。
秋露白歎了口氣,目光劃過手中銀盒,又望向巫從:“我明白前輩的意思了,隻是這妖王之位可否前輩暫代,待我将魔宗一事處理完,再回來挑選妖王的合适人選。”
反正巫從說過,妖王也可由她選任,她也不一定真要自己來當。
面前的妖族祭司點了點頭,簡短道:“可。”
見她收下盒中之物後,巫從接過銀盒,又道:“五行之物有其定數,水之氣運最盛之處,在于南海。”
“南海?”秋露白瞬間明了巫從言下之意。下一個靈物極可能在南海出現,也就是說,魔宗極可能會去那裡。
待她回過神後,巫從已經出了房門,房内隻剩了她與江乘雪二人。
秋露白難掩面上振奮,收拾好東西下了床,對徒兒道:“阿雪,我們盡快動身,就去南海。”
*
妖族森林深處,随着一道紅光熄滅,藍紫色林木後走出一人一妖兩道身影。
那人族一襲黑袍,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上半張臉,邊走邊哼着不知名童謠:
“從前有隻小白兔,聰明機靈惹人愛。一天來了大灰狼,嗷嗚吞下小白兔。小白兔啊小白兔,又哭又鬧真奇怪。嗚嗚嗚,嗚嗚嗚,白兔拿起大砍刀,一刀劈開狼肚皮,兩下挖出狼眼睛,三口吃完狼血肉,蹦蹦跳跳回家去。”
嗓音空靈,兀自回蕩在沒有聽衆的森林中。
而她身後跟着的妖族不發一言,一對長長的兔耳豎在頭頂,琉璃藍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霧,此刻黯淡無光。
若秋露白在此,定能夠一眼認出這兔妖便是被魔修帶走的月靈。
她周身缭繞着濃郁的魔氣,那魔氣從她身上争先恐後鑽出,複又隐沒回去,在那白淨的皮膚上留下歪歪扭扭的黑痕,如同一名初學縫紉者拿着針在皮膚上穿刺,縫出歪七扭八的針腳。
“不知道小霜寒見了現在的你,會不會驚訝呢?”走在前面的魔修唱完了童謠,轉身駐足,對着月靈綻開甜美的笑容,“光是想想就覺得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