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賣相不錯,秋露白剛要接過,二人間卻突然插.進另一隻手,迅速奪過了那盞酒杯,看也沒看便一飲而盡。
是江乘雪。
二人皆轉頭看向他。
江乘雪抿去唇邊殘液,朝池沐陽笑了笑:“抱歉池道友,白露她不勝酒力,這禮我替她收下了。”
秋露白餘光瞟了徒兒一眼,後者若無其事地迎上她的視線。
短暫一觸後,她看懂了江乘雪的眼色——這酒有問題。
“這樣啊,是我自作主張了。”池沐陽握着另一杯酒的指尖動了動,看出了江乘雪的不信任,将剩下那杯酒靠近自己唇邊,小口啜飲而下,“那我自罰一杯,就當向姐姐賠罪了。”
喝完酒,他亮了亮幹淨的杯底,調笑道:“江哥哥真是細心,連白姐姐的忌口都記得,不愧是一路同行的好友,我都有些羨慕了。”
即使他自己也喝了酒,秋露白卻沒全信,朝池沐陽反方向挪了挪,語氣更加疏離:“池道友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宴會就快結束了,且容我們先走一步。”
“好,白姐姐再見。”這回池沐陽沒再攔,站在原地,笑着目送二人走遠。
……
離開船宴廳,一路沿旋轉樓梯上到五層,關上房門後,秋露白轉身面對沉默了一路的徒兒,問道:“阿雪,你從那池沐陽身上看出了什麼?”
江乘雪站在她的房内,身形晃了晃,又很快撐住牆側那張黃花梨桌,穩住聲線道:“池沐陽不像表現出的那麼簡單,玄溟宗門徒這個身份應當不假,但他找機會接近您,應當是抱着其他目的。”
秋露白點了點頭,她也覺得池沐陽許多舉動透着股怪異,但她那些猜測總離真相朦朦胧胧隔了一層。
見徒兒也抱有同樣想法,她冁然一笑,并不介意向徒兒尋求解答:“阿雪既然這樣說,是猜到他的目的了?”
江乘雪抿了抿唇,話語在喉中滾了一圈,緩緩啟唇:“他應是看出您的真實身份并非散修,想借此将您拉攏到蒼溟宗。”
順便上位做您的道侶。
最後這句沒有出口,江乘雪垂下眼睫,指尖無意識搓動着。
師尊她不會意識到,即使容貌僞裝、衣着改變,她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那是在鐘鳴鼎食、詩書簪纓的環境中養出的氣質,是骨子裡帶着的傲氣,那樣的純粹、天然,再如何也遮掩不了。
她本就是被衆人瞻仰的月亮。
有着這樣出身的人,卻沒有高高在上的勢利,對待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尊重,就像初見那日,她會溫柔地攬着他,給他這樣滿身污泥的凡人一個夢寐以求的擁抱。
沒有人能抵抗她的吸引,就像沒有人能拒絕月光。
可月亮怎會有錯?錯的隻是膽大包天妄想獨占月亮的人。
今日的池沐陽是這樣,他……亦是這樣。
池沐陽那套佯裝單純,改變稱呼,再不經意間拉近距離的套路,他太懂了,他甚至能做得比他更好更自然。
江乘雪望向她的目光愈發深濃,眸底墨色翻湧。
秋露白眉心微皺,沒聽出他言下之意:“拉攏我?這會與元靈液一事有關麼?”
“嗯。”她聽到江乘雪應了一聲,嗓音發沉,帶着微微鼻音。
她擡頭望去,卻見徒兒頰上暈開一片酡紅,自眼下一直蔓延至鬓角,像是被燙染了般。
他狀态好像不太對。
秋露白走近了些,目光在他臉上來回掃着,試探道:“阿雪,你方才暗示我池沐陽的酒有問題,那酒究竟有什麼問題?”
房内昏黃的燈光下,她瞧見對方雙眸半阖,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失了焦點,唇邊呼出的熱氣淺淺浸着股酒香。
“嗯?師尊說了什麼?抱歉,我沒聽清。”他掐了掐眉心,試圖理清師尊的意思,先前清明的意識此刻卻不聽使喚起來。
是那酒……起效了嗎?
僅剩的意識閃過,他腦内徹底變作空白一片,連撐在桌上的手臂都止不住輕顫起來。
“……雪……怎麼……别……”耳邊隻零星鑽進幾個破碎的字詞,他身體一晃,恍惚間,隻隐約感覺有人扶着他走了幾步,而後全身陷入一片柔軟中,思緒在此戛然而止。
秋露白将江乘雪扶到床邊,讓他仰躺在床上,扶額思索起面前的困境。
江乘雪現在這副模樣,倒像極了醉酒的樣子。
但池沐陽口中清甜不醉的梅時雨,當真會令人醉成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