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又走進茅屋中,将屋内血迹打掃幹淨,最後拿起柴刀走到屋外,同樣埋進雪地中。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不會有人發現他做了什麼,他還是那個心地善良、讨人喜歡的阿雪。
江乘雪回了屋,頭腦放空躺在床上,就這樣發着呆。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咚。”
好吵,他現在不想開門,不想見到任何人。
可熱情開朗的江乘雪沒有拒絕的權利,他終是下了床,走到破木闆門前,一把拉開門:“誰呀?”
門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方臉短發,下巴上留着胡茬,一幅憨厚老實的模樣——是李二伯。
江乘雪笑容一僵,但很快又舒展眉眼,笑道:“李二伯早!二伯這麼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李二伯撓了撓頭,嘿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你二嬸今早出門撞見個怪人,胡子邋遢的,逢人就傻笑,她怕那人帶了什麼瘋病,差我來跟你說一聲,那怪人就在你家附近轉悠,你出門小心點。”
“謝謝伯伯嬸嬸,我一定會緊着些,二伯回頭替我向二嬸問好!”江乘雪笑着向李二伯揮了揮手。
“诶好,阿雪真是好孩子。”李二伯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江乘雪的茅屋,邊走,嘴裡邊小聲嘟囔着,“小黑今天又跑哪玩去了,一天天的,門也不知道看。”
江乘雪全當沒聽見,輕輕帶上門,直到進了屋中,脊背靠上粗糙的黃土牆時,他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回去。
不行,這樣還不夠。
江乘雪目光在屋内搜尋一圈,最終落在床邊那卷沒編完的藤條上。
他走上前,拿起一根短粗的藤條,在自己腕上纏了一圈,在藤條交疊處系了個結,而後将另一頭纏在木床床腳,系了個死結。
系完後,他站在床邊嘗試擡了擡手,藤條長度較短、韌性極佳,系上後連手臂都沒法完全伸直,不管怎麼用勁扯都沒法扯斷。
這樣他的活動範圍便被限制在床邊,就算他睡着後夢遊,也沒法離開家去幹那些可怕的事了。
江乘雪滿意地點了點頭,暫時解下腕上滕條,開始了今天的勞作。
待夕陽落下後,江乘雪回到床上,将藤條一頭重新繞腕系緊,拉起草編褥子就此睡去。
鎮上老人說,心裡有事的人是睡不熟的,可他這一覺卻睡得異常安穩。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破洞紙窗灑入室内,直直照在江乘雪的臉上。他下意識擡手遮在臉上,臉上多了手的重量,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天已大亮,一骨碌直起身來。
醒後第一件事便是轉頭看向地面,看見一片熟悉的土黃色時,他輕輕舒了口氣。
他的方法果然有效!
江乘雪嘴角彎起淺笑,一下跳下床,擡手伸了個懶腰。
渾身出乎意料的舒适,想來便是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覺……嗯?江乘雪看着舉過頭頂的雙手,笑容驟然僵在臉上。
舉過頭頂?他那系了藤條的手什麼時候能舉過頭頂了?
視線一點點移到腕上,瞳孔猛縮,他昨晚系得好好的藤條——斷了!
怎麼可能?
江乘雪猛地收手,不可置信地盯着手腕上殘餘的藤條,藤條仍剩了一圈纏在手上,拖了一小截尾巴在半空甩蕩,斷口參差不齊,一看便是被人蠻力扯斷。
這是他做的嗎?他何時力氣大到能直接扯斷藤條了?明明昨天還試過……
江乘雪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腳後跟卻觸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什麼東西?!
他驟然回頭,視線下移,頭腦瞬間一片空白。
人手。
一隻露在床外的人手。
他幾乎是以生平未有的速度急速向外退開,雙手捂住了嘴。
他不敢去想自己的床下為何會出現一具屍體,他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離這可怖的一切遠一點、再遠一點。
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腦海中他自己的聲音絮絮說着。
“不是我害的……我沒有殺人……沒有……”江乘雪喃喃反駁着,雙手抱頭,毫無章法地晃着腦袋。
視線搖晃間,床底那具屍體卻從未從他視線中淡去。從隐沒在床下漆黑一片的身軀,到露在床外的那隻粗糙的手,再到那手指甲蓋中積聚的黑泥,一切或大或小的細節,都瘋狂向他眼中沖去,躲不掉、逃不開。
江乘雪狠命閉上眼睛,雙眼眼睑緊緊閉着,緊到眼眶發疼,沒讓一絲光透進去。
可這改變不了任何事。
從他看見自己床下那具新鮮的屍體時,一切就無法改變了。
他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