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點,“呼叫APP”問答社區的熱榜上,一條不起眼的提問正在悄無聲息地爬升。
“你們有沒有看過那種少年犯的案件?”
起初沒人注意,标題平平,内容無新意,甚至配圖也隻是幾張舊案資料的截圖,畫質模糊,毫無煽動性。
然而就在淩晨三點三十五分,一個新回複出現,點燃了這壇看似沉寂的火藥,小江看到的時候,隻看着剩下的信息,很多人的留言都是各種對事情的讨論,所有人都在等下一個結果,卻發現那段文字結尾平靜至極:
“他說,他隻是想被尊重,想赢一次。”
沒有反轉,沒有血腥細節的堆砌,甚至連“贖罪”都沒有,評論區瞬間爆炸。
“你是不是為殺人犯說話?”
“這不就是你自己嗎?”
“寫這種東西的人也有病。”
人們很快找到作者的ID:十六歲一枝筆。主頁不多,寥寥幾個回答,但幾乎全都圍繞着一個主題,童年創傷。
怕鎖門的聲音、怕拖把砸下來時的那聲響、怕作文本被翻開,這一次,寫小說的人有病的聲音大過了她隻是揭示真相的解釋。
在一個三小時後轉發的截圖中,有人寫道:“她不是在替男孩開脫,她是在問你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孩子?”
但這條評論,在熱搜榜上停留不到十分鐘,旋即被更具攻擊性的标簽壓了下去,小江也是這樣想的,他覺得自己的生活裡也有很多讓他痛苦的事情,小江年紀不大,長着一雙特别大的眼睛。他離家出走那天,天剛蒙蒙亮。
在現在這會,沒人知道他看過“十六歲一枝筆”的帖子。沒人知道,一個小男孩,是怎麼刷到這篇小說的。但他确實刷到了。
那天晚上,奶奶又在廚房裡罵:“你怎麼連作業都不及時寫?你們老師總是說你。”
她其實沒惡意。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帶着外孫已是盡力,甚至對于老太太而言,她現在還保留着無盡的對老師這個職業的尊重,她殷勤的期待着現在的老師跟以前的老師一樣對學生盡力,甚至還支持老師在某些事情上面采取一貫的處理方法去對事情進行安排。
小江沒哭,他隻是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天花闆。他在回想那個小說裡的少年,他和自己一樣是那種沒人發現你在不在家的孩子,但是沒人發現也要活着,她跟奶奶講自己平時在學校裡的事情,奶奶也不理解,也不怎麼相信現在的老師會對人下菜,
最後,小江他拿了家裡唯一的雨衣,口袋裡裝了一小包奶奶給的“防止上學餓肚子”的壓縮餅幹,他走了,穿過巷子,繞過修地鐵的路障,坐上了去城東的小巴。他想試試,看看自己走丢,會不會有人找他。他不想對任何人去進行報複,也沒有恨,隻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被找回來的人,或者說是不是值得被看到,或者是被聽到的孩子,他熱切的希望,自己是完全能被擁抱的孩子。
下午一點,永安市區城東老火車站附近,小江蹲在一家關門的店鋪門口,頭頂的廣告牌掉了兩顆燈泡,閃得眼花。他的手指緊緊拽着雨衣的袖口,壓縮餅幹隻剩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