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校場回來,次日之辰,阮進玉散朝之後,出了一趟宮。
無他,溫鐘的事情在宮中已經是人盡皆知,溫家此時家中人雖有離于朝堂,但到底不是全然沉寂,這消息,總會傳入他們耳中。
溫家地處這主街的最末尾,這邊往來行人不多,家宅置辦的不大,但好歹也是遠離喧嚣,過的是安泰日。
阮進玉這行出來,不較上次,前啟自然是跟着出了宮的,不過這次,趙公公也跟着一路出宮來了溫家大門外。自然,是阮進玉允了的。
溫家家中奴仆不多,統共也隻有幾人,甚至看大門的人都沒有,所以一直到阮進玉進到院落中來了,都還沒有人發現他。
阮進玉看着這有些許陌生的地界,想起來,自己也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踏進這方門了。
溫祖父得到消息就從屋中趕了出來,一看到來人,頓時油然而生的是一種委然。素來幹淨妥帖的老人家這次出來鬓邊白發都沒有打理,就這般直直糟糟的垂着。
步子不是很穩當,是靠着手中的拐杖借了大半的力。
老人家從屋中出來那一刻,是激動又有些希望的,但這止步于門口,他在門口見到了阮進玉,眼底落入阮進玉的身形。
那份激動便忽然轉化,停在了原地,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是不知自己此刻是該上前還是退後。
于是倆相一猶下,他拄着拐杖的手一軟,雙膝就要往下而來。
阮進玉一驚,連忙上前。
他身邊的前啟更是一驚,但腦中沒想太多,先倆步就跨了出去,在前方接住了溫祖父的胳膊肘。
好在阮進玉之速也不算慢,接住了溫祖父的雙手,自己身子更下,“祖父,折煞孫兒了。”
溫祖父沒說什麼,隻是順着阮進玉的力起了身。
“孫兒陪祖父進屋。”
京郡溫家小門小戶,除去一女,現下家中不過一位年邁老祖和一位美貌後娘。
所以要說,現在溫家掌家之人,乃是這位,雀娘。
雀娘是溫鐘的繼母。
雀娘今日是不在府中,所以一直到有人傳去阮進玉回府的消息,這才匆匆從外趕回來。
此時,阮進玉不過才跟溫祖父說上兩句話。
祖父自然滿是擔心,他一人在家中,得知到宮中的消息就急得不行,偏生祖父老邁、行動尚有不便。
連鄰裡鄰居間的走動都尚且困難,何況是去打聽消息,打點關系。
就隻有一心等着雀娘能給帶回點消息兒來。
雀娘進屋,雖是因着步伐急了點,風姿卻依舊當娉婷之年、肌膚細膩,臉上裝束完整,唇紅齒白,為之嬌也為之豔。
“雀娘見過帝師大人。”
按照輩分來說,雀娘可是比阮進玉大了一倍的舅母。
可是按照年齡來說,雀娘不過隻大他五歲。
加之他現卻有國師之名,這一禮,阮進玉也受得起。
阮進玉沒有往那邊看,繼續将被雀娘打斷的話同溫祖父道出來:“我現也在宮中,雖是見不到溫鐘的面,但是請祖父放心,溫鐘不會有事。”
溫祖父聽聞此話,并無太大的反應。
倒是底下的雀娘,她盈盈一笑,“到底帝師大人比我們這些無名無份的人做得了主些,鐘兒如今是宮中溫美人,後宮宮牆高,想是見個面都難。旁的不顧,帝師肯記着小妹的情,雀娘也萬萬是要謝過帝師大人的。”
阮進玉起身來,微微颔了首垂下半雙眼,這等場合,即便他心中再多異樣的情緒,面上也依舊是無比的得體得道,氣質溫含,“本也是應該的,舅母不必如此。”
阮進玉和溫祖父說了好些話,但溫祖父始終情緒平平,也看不出面上有什麼思緒。除去剛見到那一刻,後面全是如此。
阮進玉心中也是怅惘的,但他依舊淡笑平止。
想來,溫祖父還是有些怪他。他甚至此時都不知該如何說上幾句話為自己辯解,亦或是,如何開口去哄一哄他老人家。
隻能道出完此行來的緣由。
外祖父一直不語,直到現下,他忽而從位子上撐着木拐要起身,起身後就招了邊上的下人,打算要離開這大廳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去。
阮進玉手中一空,站在原地沒有動,最後也隻是同府中管家伯伯交代幾句照顧好外祖,再無其他。
雀娘一直沒有走,現下溫祖父離開大廳,這一方,就隻有他們二人了。
“大人留步。”
阮進玉正要離去的步子被雀娘開口打斷。
他坐了回去。對面,是同樣沒有站起來的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