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已經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方老師話音剛落，似乎有一股寒氣從腳下蔓延到全身。

蘇茜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和猜測終于有了一個明确的答案：與她對話的那個“景園”，是一個并不存在于這個時間線上的人。

曾經被判斷為臆想和幻覺的想法終于獲得了來自第三人的證實。

這個想法起始于前不久的一段對話。

得知景園即将開啟她的夏季學期旅行時，蘇茜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藍色與綠色交融，如畫般的場景。

“十七區的濱海森林？”那是景園夏季學期的舉辦地，地球上僅剩的幾片非人工森林之一。

“哦。”

景園的聲音聽起來并沒有什麼興趣，蘇茜便絞盡腦汁想讓這個宅女體會到旅行的樂趣。

這時她忽然想起十七區海岸那個早已閉館的博物館。那是一間私人博物館，裡面陳列着許多關于人造行星發展曆史的珍貴展品，或許對景園來說是很有效的誘餌。

蘇茜在來“眠沙”之前曾經去過那裡，雖然館主他們努力維持着定期休整，但時間還是無情地在那幢建築物上面留下了斑駁的痕迹。

可是按照景園的說法，建築物整體看上去還很新，怎麼看也不像是閉館十年的樣子。

再後來是景園提到的那部電影。

蘇茜在檔案室裡找到了電影原片和一些資料，《飛越空海》是著名女演員陳茵茵十年前拍攝的全息電影，當時全息投影技術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成熟，然而有些扭曲的畫面卻依舊無法掩蓋女主角的美貌。

蘇茜不禁皺起了眉頭。

又是十年前。

她記得在兩人聊天的時候，景園明明說過這部影片在他們那裡剛剛上映。就算蘇茜再怎麼讨厭電影，對于一部火遍大街小巷的話題作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自那之後，疑惑的種子開始在蘇茜的心底萌芽。

她試着回憶兩人之間的對話内容，為了防止落人口實，她并沒有使用錄音設備，隻得依賴着自己并不靠譜的記憶力，卻也很快發現了異常之處。

十年前，恰好是人造行星“眠沙”剛剛發射入軌的時候。那之後的“月華”、“露橋”、“冷泉”、“桃葉”和“靜海”，在兩人的對話中從未提及。

倒不是蘇茜不想說，而是由于她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幾乎沒有提及任何關于“眠沙”以外的人造行星的事情。

而景園那邊，除了向自己詢問各種關于“眠沙”的事情，唯一談論到其他人造行星的話題就是“霜天”——她的父母工作的地方。

而現實是，無論作為熱門旅遊景點的“靜海”，還是連續三年被評為最宜居人造行星的“露橋”，景園都完全沒有提起過。

更奇怪的是，雖然對于人造行星十分感興趣，但景園自己卻從未踏足人造行星。

十年前，地球與人造行星之間的交通并不算便利，隻有少數因工作需要往返于兩邊的人才有機會搭乘穿梭機。私人空間旅行的價格則十分昂貴，并不是一個高等部學生能夠負擔得起的。

十年後，盡管地球自治會與“眠沙”關系甚至變得比之前更加糟糕，但并不影響民間的交流。大部分人都曾經有過搭乘穿梭機旅行的經曆，跟别提像“靜海”這樣每年接收數以萬計遊客的以旅遊業為主的人造行星了。

而景園卻說她從來沒有去過人造行星。

起初蘇茜以為是因為家庭關系造成她對于人造行星的厭惡之情，現在想來，十年前的高等部學生，能夠有機會登上穿梭機的寥寥無幾。

“如意，那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

“你又沒問我。”方如意瞪大眼睛，沒好氣地回答道。

“方老師，那個向你打聽的人，長什麼樣？”

蘇茜急忙問道，她知道方老師的記憶力極好，或許可以找到一些關于景園的線索。

隻見她思忖片刻，慢悠悠地開口：“是個愛多管閑事的女人，性格很糟糕總是喜歡使喚人……”

“等等，”蘇茜忽然感覺有些摸不着頭腦，“我怎麼感覺好像見過這個人？”

“就在你面前啊。”方如意一臉苦笑着回應道，然後盯着師父，沒好氣地問道：“希言，你是完全忘了這件事嗎？”

“我又沒有你那麼好的記憶力……”師父面不改色地說道，“不過，被你這麼一說，我忽然全都想起來了。”

她頓了頓，擡眼看向方老師：

“我們中心有沒有一個叫‘白梨’的員工，白色的白，梨花的梨？”

“對對，你就是這麼問的。”方如意似乎終于集齊了所有的記憶碎片，“那時候，你身邊還帶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