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顯順着話鋒接道,眼風卻掃過從寅漸紅的耳尖:“仲王說的是,年輕火氣旺盛,打一架倒是沒什麼。若是個一竅不通,打了不該打的架。再日夜惦念着,那可就糟心了。”
從寅臉色難看,顯然被這些話刺中了什麼。
秦允顯唇角微勾,轉身朝黃如骛榻前走去。
從寅頓了頓,随即也跟了上來,單手起,指尖劃出一道光圈,掌心徑直貼上他的後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靈力如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竟絲毫不加收斂。
秦允顯身形微晃,險些失了平衡。好在他反應迅速,立即穩住心神,硬生生接住了這股兇猛的靈力。他面上不動聲色,手中做法不停,甚至暗地裡還捏了個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傳聲術。
“這樣莽撞,太子殿下這是惱羞成怒了? ”
從寅腦中盡是方才的葷話,聽到秦允顯的聲音,立即以傳聲術回應:“你這張嘴是不是沒把門,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是啊。”秦允顯眼裡帶笑,聲音卻透着危險:“你不也一樣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倒覺得自己還算厚道。至少我說的話傷不着人,殿下做的事,可是要命的。”
從寅眉頭微蹙,連眉裡那紅色雜毛也跟着一動:“别繞彎子,說人話。”
秦允顯依言而說:“好吧。那日在林中,殿下說要放我走時,我還當是發了善心。後來才知曉,你是要拿我至親之人的性命,換我為你賣命。”
從寅語氣平靜:“知天命者順天而行,方為清醒。天兆宮變,而大平皇後身中蠱術,普天之下唯你一人能解。這般因果,豈非天意?”
簡而言之,所發生的一切皆是天定,和他從寅沒幹系。
秦允顯将渡來的靈力在經脈中轉了個來回,重新注入黃如骛體内。眼中笑意漸漸凝成霜色:“是了,都是天定。林中相遇是天意,今日并肩亦是天意。那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自然也皆是天定。”
從寅意識到什麼,傳來警惕聲:“你想做什麼?”
秦允顯無辜反問:“我能做什麼?”
從寅暗自思量。以秦允顯眼下處境,确實翻不出什麼浪來。
他心中稍松,警惕也随之放下幾分,卻沒料到秦允顯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大平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會撒謊,随口編個名字的本事當真是一絕。正巧,我有一隻傳信的靈鳥,至今尚無名字,不如由太子殿下賜個名?”
從寅:“白藏是我的字。”
秦允顯在記憶中搜尋片刻,的确,從寅從未明言“白藏”是名字。他道:“是嗎?既是你的字,為何宮裡的人卻不知?”
從寅不耐煩道:“少問有的沒的。”
“好吧,我的錯。”秦允顯道歉得幹脆利落,半點誠意也沒有,他語氣帶着不悅又說:“可是白藏,渡靈力法子多了去,随便碰一碰搭個線,不論肩膀、胳膊,還是腦袋,當然——”他頓了頓,帶着幾分意味深長說:“你若喜歡,屁股也行。”
從寅傳來一言難盡的聲音:“你又胡言亂語什麼?”
從方才起,那隻貼在自己腰際的手愈發滾燙。平日裡,他看似輕浮随意,實則極不喜他人觸碰,尤其是腰際這般敏感之處。此刻,那隻手貼在他的腰上,雖是為了渡靈力,卻讓他心中隐隐生出一股煩躁。
秦允顯懶得再拐彎抹角:“太子殿下,摸得還盡興吧?”
那頭沒了聲。
秦允顯秀眉蹙起:“冰魂素魄、純正無邪的太子殿下,怎麼突然啞了?”
片刻後的沉默,從寅的聲音終于傳來,帶着幾分無奈與隐忍說:“你這樣的人,認定了的事,說什麼都是徒勞。你我皆是男子,既然覺得我在占便宜,大可以摸回去。”
秦允顯怒極反笑道:“好啊,那不妨挑個時間,讓我好好摸一摸太子殿下,什麼地方都成?”
從寅未加思索,脫口問:“你想摸什麼地方?”
這回換做秦允顯沒了聲。
空氣頓時中彌漫着一股微妙的氣氛。
從寅後知後覺,腦袋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場面。脖頸瞬間紅透,連帶着指尖都微微發顫。他又羞又惱,厲聲道:“放肆!你竟敢這般戲弄我?”
“敢,怎麼不敢?”秦允顯眼中寒光一閃,指尖靈力暗暗彙聚于掌心,隐約透出一股潛藏?的淩厲:“我敢做的事,可多着呢。”
從寅聞言,立刻又警惕起來:“什麼意思?”
秦允顯手上動作未停,垂眸看着掌心流轉的靈光,語氣平靜卻寒意刺骨:“殿下似乎很容易因我而分神,之前在林中是,此刻也是。你所渡的靈力,淨解邪氣不過耗去三成。如今邪氣已除,也該清算你我舊賬了。”
話落,秦允顯手勢驟變,靈力如潮水般逆着經脈倒湧而去。從寅猝不及防,被這股靈力震得踉跄後退數步,險些站立不穩。
“方才殿下論及天定。”秦允顯轉過身,微微一笑。繼續利用傳聲術說:“卻不知這一報還一報,是否也在天意之中?在林中,你暴露我的位置,害我落入秦諸梁之手。我受些皮肉之苦倒也罷了,可兄長貴為皇長孫,竟因我之故被秦雷那等宵小折辱,劍傷加身不說,還險些道行盡毀......此仇我一刻不會忘卻,這一擊不過償還林中舊怨。怎麼樣太子殿下,你是順應天意,還是反抗天意?”
從寅身為太子,下人見他戰戰兢兢,朝臣對他畢恭畢敬,偏生在秦允顯面前屢屢受挫。林中那次被引物附身已夠狼狽,今日竟還被自己的靈力所傷。這般荒唐事,前所未有。
從寅攥緊袖口,這事要是傳出去,怕是要淪為整個大平的笑柄。
從庭鶴見他們事完,又瞧從寅臉色不對勁,連忙上前詢問:“殿下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适?”
從寅餘光掃過故作無辜的秦允顯,為了面子,最終選擇順應天意,閉口不言。他對從東陽行了個禮後,從一旁的奴才手中取過鬥笠,動作利落地戴在頭上。黑紗垂落的瞬間,連帶着将眼底翻湧的情緒也遮得嚴嚴實實。
從庭鶴望着從寅離去的背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一時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