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顯入宮救治黃如骛後,自然不能再住客棧。他是他國的貴賓,順其自然地被安排在了容遠館。
容遠館是大平專門招待外來貴客的一處住宅,雖比不上宮裡的富麗堂皇,卻也頗為用心。特地按照各國習俗風情建造了屋舍,樓宇和園子,以示對賓客的尊重與禮遇。
秦允顯也沒挑,随意選了一處帶有翠竹的小院。院中竹子蒼翠欲滴緊挨着,清幽雅緻。
夜裡無風,星繁月明,竹影被月光拉長,映在窗紙上。秦允顯坐在靠窗的案桌旁,借着燭火的光亮,抖開一封秦溪常寄來的信。
信中提及秦溪常已抵達天兆豐州,一切順遂。還說李均欲将豐州州牧大印與兵權交給他。可是他卻婉拒了州牧大印,隻暫時接過兵權。
秦允顯心中稍安,将信紙置于燭火上燒成灰燼。随即又攤開一張新的信紙,執筆蘸墨,将今日之事簡要寫下。
葉晤端着一盆洗臉水推開門。秦允顯寫完了信,輕輕吹了聲口哨,窗外立刻飛來一隻外形似黃鹂的靈鳥,穩穩停在窗台上。
葉晤将臉盆擱在凳子上,那隻鳥歪着腦袋,圓溜溜的眼珠烏黑發亮,好奇地打量着他。
“這隻靈鳥是主子在江平闊選的信鳥,主子召它過來,是要寫信給皇長孫嗎?”葉晤彎着腰,擰幹了帕子問。
秦允顯将信綁在靈鳥腳上,答說:“兄長曾囑咐,無論大小事都要告知他。我既答應了,便要做到,否則他會擔心。有了這封信,兄長在那邊也能安心行事。”
葉晤拿着帕子,走到秦允顯跟前說:“天氣炎熱,我特意打了冷水,主子用帕子擦一擦,會舒服些。”
秦允顯放飛了靈鳥,從葉晤手裡接過濕帕子,輕輕擦拭了臉和手。目光落在了桌上一卷文書。
從東陽到算是言而有信,答應借兵,便下诏書,可由他到五營調集精兵八千人。剩下的一萬二根據他自己的選擇,由地方州牧出兵,到時候領精兵一齊到某地集合。
可同時,也立了字約文書,若有一切損失天兆要雙賠。
不愧是大平還真是半點利也不會放過。
“主子,我們接下來怎麼做?”葉晤就手關上窗子,道:“诏書已下,答應借兵的事情,從東陽已經允諾。雖說主子自幼也熟讀兵書,但到底是紙上功夫。主子别說帶兵,就連戰場也未踏足過,即便有這兩萬兵馬,我們......”
秦允顯帕子丢進盆裡,踱步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說:“子逢,明日一早,你去打探張安與曹晟之妹事情的來龍去脈。”
葉晤立刻明白秦允顯的意思:“主子是想收服張蒙?”
秦允顯吹開茶葉,關于出兵與行程已經有了大概的雛形。他說:“不錯。張蒙心高氣傲,像我等這樣的小輩難以說動。今日曹晟街頭攔路之事,所言所語定會流傳開來。張蒙對自身名譽極其看重,張安若真的做了那些龌龊事情,鬧得大了,外頭一傳,往小了說,是張蒙教子無方。往大了說,是張蒙仗着身份權力包庇兒子,在天子腳下目無國法。到時,張蒙多年打下的英名恐怕就要毀于一旦。”
葉晤到秦允顯跟前,欲幫他脫下外氅:“主子若真的幫了張蒙處理好這件事,那可對他來說,是天大的人情。”
秦允顯擱下杯子,制止說:“之前已沐浴,此刻喝了熱茶,身上又出了汗,也睡不着。我還是去浴房重新沐浴,再換身幹淨的衣裳。”
“一天洗這麼多遍,也不怕将皮洗壞了。”門口傳來一道調笑聲,雙正嘴裡叼着一根草杆,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今夜可是大平的祈福節,外頭熱鬧得很。就連那些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也會出門放燈祈福。你确定不去瞧瞧?”
秦允顯頭也不擡,淡淡道:“明早還要入宮複查黃如骛的情況,不宜出門玩樂。你若真想去,讓子逢陪你一道吧。”
葉晤喜清靜,比起和嬉皮笑臉的雙正呆在一起,他甯願坐在秦允顯邊上發呆。他連忙道:“主子去哪,我就去哪。”
雙正“啧”了一聲,大步走進來,拽住秦允顯的胳膊:“你瞧瞧,你不去,他又怎麼會去?通過今日相處,我算是看明白了,就算他去了,也是個悶葫蘆。你難得來大平一次,又趕上這個節日,不去見見世面多可惜?”
秦允顯被他拽得一個踉跄,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反正時候尚早。既然你如此盛情,我便随你走一趟。不過子逢,你也一同去吧,總悶在屋裡也不好。”
葉晤見秦允顯發話,隻得點頭應下:“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