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蒙喊道:“大勢已去,掙紮隻是徒勞,識相的,速傳你們太守!”
劉燴不想放棄,可是這座城門似是紙糊得一般,壓根禁不住半點攻勢。眼看人就要攻進來,他一咬牙,抱着死戰到底的決心,抽出劍來,對着城牆上早已吓得腿抖的城門兵說,“凡闖入者,殺!”
城門兵哪裡還拿得動兵器,他們能被調到這裡的,純屬就是平日不正幹,混日子的,有慫膽的已經白眼一翻倒了下去。還有幾分膽氣的,抖着手說:“邊護使,敵衆我寡,您這樣做,無非是要緻我們于死地。不如禀報尚仁王,開城門投降算了。”
“你他老母的,”劉燴獨眼充血,一劍刺穿說話的人,吼道:“誰敢畏懼,或逃,本護使格殺勿論!”
話是這般說着,有的人早就趁亂滾下了石階駕馬去禀報尚仁王了。
沙耳郡太守府邸很久沒修整,不少門漆掉落,磚瓦裂開,顯得有些破舊。尚仁王用完晚膳後,便早早已就寝。寝屋不大,陳設簡單,季節還沒過秋,本來還有點熱,然而在這白熱夜冷的邊郡,夜間一旦開着窗戶,那吹進的風直往骨頭裡鑽。
尚仁王被凍得醒了,龇牙咧嘴抱着身子坐起。
他看起來約有二十五六,長相斯文俊俏,擡手舉止頗有些文雅,不似普通的刻意做作,而是骨子裡透着高貴的文雅。其實早在半月前,這裡的太守便壽終正寝了,而他就是前陣子被秦諸梁剛“調”來的王,兼太守之職。
日頭還挂在天邊時尚仁王嫌熱,命人把窗戶打開,到了晚間竟然忘合上了。他對着門叫了半天也沒人應聲。這才想起來他嫌礙事都被趕走了,隻好屈尊降貴自己下榻去合窗子。
誰知剛合上轉過身,對面的門忽然被人撞開。
“尚仁王,尚仁王,大事不好了!”闖進來的身着鐵甲,分明是守城門的士卒,他臉煞白的驚吓樣似遇見鬼似的,不顧渾身血氣,就滾到尚仁王的腳下哭了起來。
尚仁王收了腳,見他哭得不同尋常,也慌了:“怎麼丶怎麼了?”
城門兵抹了淚,帶着哭腔說:“秦皇孫帶着大平的人半夜襲來,攻勢之兇猛,我們毫無防備,眼看要攻破城門闖進來了。尚仁王,您,您趕緊快逃吧!”
聞言,尚仁王魂也吓得飛了,身子晃了晃差點要倒下去。可回憶到秦皇孫三個字後,魂魄瞬間歸位又回了一口氣,急聲問:“皇孫那麼多,是丶是哪個秦皇孫?”
城門兵趴着捶地,恨聲說:“還能是哪個秦皇孫,當然是那個逃到大平的秦允顯啊!”
“是他!”尚仁王震驚萬分,思索着踱步走到桌子跟前忽地用力地一拍,爽朗地大笑道:“好!好啊!”
城門兵目瞪口呆,眼淚凝在臉上。敵軍快攻入城内,尚仁王不急反而大笑叫好,頓時還以為尚仁王被吓得瘋了,趴着捶地哭得更厲害了。
尚仁王剛駕馬到城樓下,便聽得轟隆一聲。
城門撞開,四面八方的兵器聲與人聲響起。劉燴領着一小群人馬,堵在門口過道拼死抵抗。
尚仁王見狀趕緊下了馬,提起裳擺小碎步上了城樓。城牆上的兵正灰頭土臉地拉緊弓弦,對準下方要射出去。尚仁王探出腦袋朝對着下方一排人頭一聲喝止,叫他們紛紛退開。
夜裡風大,他站在城樓上衣袖亂舞,伸長脖子朝底下看去。
密密麻麻兵将緊挨着,少說也有一萬人馬,他用目光在萬軍之首的幾名領将找尋,本來擔心多年以後物是人非,卻沒想到馬背上身着銀甲的少年手握長劍,身姿容顔活似下凡的神仙,一眼便被吸引了過去。
“令則?”
尚仁王險些有些不敢認。他十八歲時,便被先主遣到封地,臨别時秦允顯也不過十四,算起來他們也有五六年沒見了。那時秦允顯面相還沒長開,臉型輪廓柔和帶着不少稚氣更似小姑娘的好看。
如今徹底張開了,到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外表成熟的俊美,加身銳利的銀甲,讓整個人顯得過分威嚴。若非瞧見那雙灰綠色的眼眸,險些不敢叫出聲。
“令則——!”
前頭兩方交戰,秦允顯愣是沒聽見。
尚仁王趕緊又從身旁的人手裡奪過火把,像是扛旗的小兵卯足力氣揮舞着手中的旗幟,還一邊扯着嗓子大聲呼喊。秦允顯餘光見得火光晃動,又聞得熟悉的聲音,當即往城樓望去。
一男子冠玉加頂,身着金色便服,正興奮地朝他揮手。
秦允顯也認了出來,幾乎是不可置信道:“小叔!”
這位尚仁王正是秦兆馳的老來得子,排行老三,也就是秦允顯的小叔秦貞成。說起來還比秦允顯的兄長秦溪常小上兩歲,那時年紀還小住在宮裡,他們二人時常黏在一起,不是賞花賞魚,就是搗鼓一些亂七八糟類似琉璃江山的玩意。
秦貞成往往一高興就忘乎所以賴在永安宮不走了,一住就是小半個月。每每嬉戲打鬧,沒一點沒做長輩的樣子。奴才私底下都說兩人不似叔侄,更似親兄弟。
秦貞成扔了火把,壓下激動的心情,拂去掌心的灰說:“去,放他們入城。還有叫劉燴一幹人等停手,若是不肯,就将他們一同捆了!”
“是。”幾名前衛得令趕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