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進入秘境當中驚魂未定,大家都在原地休息,祁雪披着件深紫色的外袍,避開人群。
大約是因為那場夢境,祁雪不由的回憶往昔。
或者說,想着當年的龍楚焰。
上一世,不知因何變成七歲孩童的龍楚焰,被他撿回绮華宮的時候渾身都帶着刺。
用着警惕的眼神打量四周,謙卑的讨好着祁雪,試圖僞裝自己無害獲得祁雪的庇護。
像隻無處可歸,惶恐不安的小獸。
祁雪第一次收徒,大部分的精力都耗費在安撫惶恐不安的龍楚焰身上。
因為龍楚焰看到池水會渾身發抖,祁雪令人将自己院中養蓮花的池子填平。
龍楚焰會半夜驚醒,抱着被子在房間裡不敢出聲。
正在修煉的祁雪神識看到後,一到夜晚便放下修煉,日複一日的唱着娘親哄自己的歌曲,哄着龍楚焰入睡。
唯獨龍楚焰喜歡待在陰暗角落、獨來獨往這一點祁雪從不慣着徒兒,祁雪抱着龍楚焰強行讓龍楚焰陪自己曬太陽,拉着日夜修煉的徒兒陪自己招待客人或者遊玩,一點一點的把龍楚焰拉到了陽光之下。
陽光照在逐漸張開的少年身上,滿腹仇恨的孩提一點一點的被祁雪養出了少年意氣。
那是祁雪擺脫天缺之體、真正自由活着之後,傾盡祁雪所有心血與愛意澆灌出來的少年。
哪怕這份師徒之情沒有變質,少年依舊是祁雪的至親之一。
可這個被祁雪親手養大的少年已經肢解。
從绮華宮滅門開始。
當祁雪以為事情已經壞的不能再壞之時,事實卻在告訴祁雪,命運卻冷笑的掀開了更黑暗的一頁。
妖族與人族的厮殺再如何,那也是生靈之間的角鬥,而龍楚焰,卻已經堕落到與魔為伍。
那些魔,是能沾染的嗎?一旦沾染,萬劫不複!
魔獸肆虐之地,草木枯萎,生靈魔化,連吹過來的風都帶着死寂的窒息。
隻是魔氣,便已經如此可怖,更何況這些魔源?
沾染魔源會有什麼後果,如今被封鎖的黃坤秘境已經讓祁雪有了猜測。
黃坤秘境總不能是這些肆虐的魔源自己封鎖的,悄無聲息封鎖一個秘境,要麼是不出世的大能,要麼……是天道。
無不透露着一個信息——這些魔源一旦離開秘境,災禍便會席卷人間。
而龍楚焰上一世,身上便攜帶着這些魔源。
祁雪甚至不清楚,龍楚焰身上究竟攜帶着多少魔源,又使用過多少次,那些魔源是否四處擴散。
上一世他死前無暇關心外界,自然也不知道,被龍楚焰攜帶的魔源,是否已經為禍人間。
祁雪死死地看着被神器青帝隔絕在外的黑霧,看得寬大外袍下的身軀渾身顫抖。
神識恍惚間,祁雪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在看黑霧,還是隔着黑霧看龍楚焰。
亦或者是……那個被他親手養大的少年。
站的太久,祁雪脊梁慢慢彎下去,像是一點一點的被什麼壓垮似的,一口鮮血猛地從喉間湧出。
險些倒在地上的祁雪被猛地沖上來的人抱在懷裡,祁雪卻已經無暇分辨眼前的人是誰。
因為一直與祁雪神魂融為一體的蠱蟲嘶鳴聲,在祁雪的神魂深處翻滾,随後像是被抽空了大半的生機一樣,軟趴趴的不再動彈。
那是他此次進入黃坤秘境要取出地東西——鐘情蠱。
而剛剛,鐘情蠱發出瀕死地嘶鳴,蠱蟲祁雪一點一滴地抽回自己地愛意一樣逐漸虛弱。
可祁雪能感知到,蠱蟲還活着。
哪怕它已經奄奄一息,它也還活着!
它怎麼能還活着!
祁雪的手死死抓着攬着自己的肩膀,像是瀕死的野獸徒勞的留下自己掙紮的抓痕。
祁雪咬緊牙關,憑借着心中無法抑制地恨意,站了起來。
祁雪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你。”
眼前這人,正是祁雪曾有一面之緣的“楚言”。
此刻,對方眉心緊蹙,呼吸都帶着隐忍的滞澀。
兩人因為對方地環抱貼近,太過親密地接觸讓祁雪眉頭皺了皺,試圖退後一步和對方保持距離。
在察覺到祁雪試圖和自己保持距離時,環抱祁雪的手臂猛地收緊,用力之大,仿佛要将祁雪生生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祁雪被抱個滿懷,鼻尖瞬間充盈着陌生地氣息。
這擁抱來得太急太兇,帶着幾分絕望地意味,讓祁雪地大腦短暫地出現了空白。
“這位道友。”被抱着快喘不過氣來的祁雪,一隻收抓着對方地手臂往下壓:“松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