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喚,姜雪卿乍一激靈,頭發絲都要豎起來了。
如此随意的語氣,仿佛要滅的并非太清滿門,而是一窩微不足道的蟲豸。
“恒華……!”
淩無心似乎被什麼扼住了脖頸,隻能艱難擠出模糊音節:“你敢……淩夷老祖……不會……放過……你……”
燼歸雪輕笑一聲:“那你不妨猜猜,淩夷那老東西在本座手下,會比紫霄撐得更久麼?”
淩無心一時失語。
與那些隻聽過傳聞之人不同,他是真真切切眼見燼歸雪滅殺紫霄一脈的。
彼時對方僅是少年,可手段之幹脆狠辣,其餘四位聖人皆不得不避其鋒芒,說他是天生魔種都不過分。
可燼歸雪偏偏本源精純,是正得不能更正的十竅準聖,于是順理成章頂了紫霄的位置,接管了紫霄仙都。
時過經年,他如今修為精進到了何等程度,連聖人們都無法估量。
燼歸雪敏銳地察覺到了淩無心的厭惡與恐懼。
他忽覺無趣,随手一握,對方當即渾身僵硬,暈倒在地。
房中安靜下來,一時落針可聞。
不大的空間内,充斥着姜雪卿清淺壓抑的呼吸聲。
“怎麼,”燼歸雪眸光微轉,冰冷蛇信般沿着女子精雕細琢的五官輪廓寸寸舐過,“舍不得了?”
姜雪卿舌根發麻。
她毫不懷疑,自己若敢說“是”,便會被當場凍成冰雕。
姜雪卿自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擺脫太清山這一窩神經病自是越快越好。
可如今在外她仍是太清山最受寵的弟子,一枚太初仙核的消息換太清山滅門,還要自己清名陪葬,顯然不是劃算的買賣。
她并不了解燼歸雪,若對方再以此索取更多報酬,如今的她又有什麼能用來支付?
姜雪卿垂眸,搖了搖頭:“實不相瞞,雪卿還有要緊之事,需向太清劍尊問得一個答案。”
燼歸雪鋒芒畢現的眉一挑,竟十分有耐心:“什麼答案?”
姜雪卿張了張嘴,決定坦白:“……我母親遺體的下落。”
“入門後,太清劍尊帶走了我母親的遺體與遺物,這對我十分要緊,我必須全部取回。”
燼歸雪“唔”了聲,搭在膝頭的右手微擡,指尖隔空一點。
有深白霜氣憑空成型,滲入淩無心眉心,後者俊臉當即皺成一團,喉間溢出極為痛苦的悶哼。
姜雪卿:“……”
這莫非是上古禁咒·搜神?
……聽聞世間禁咒皆自帶與自身強度相似的反噬效果,燼歸雪不愧是滅世魔頭,眼都不眨,說用就用了。
不出片刻,淩無心已面色煞白,口溢鮮血。
霜煙再次由其眉心滲出,繞回燼歸雪指尖。
他毫無異狀,隻是随手撥弄兩下,意興闌珊:“他不知道。”
姜雪卿一驚:“這不可能!”
淩無心那般愛慕母親,單畫像都挂滿一間暗室,當年又是與她一同為母親下葬之人,怎會不知她屍骨下落???
燼歸雪擡眉,眸光幽暗:“覺得本座騙你?”
姜雪卿咬着下唇,強行平複情緒:“……雪卿不敢。”
燼歸雪确實沒理由騙她。
但除了淩無心,這世間還有誰會将母親的屍骨遷走?
她急怒攻心,終于再也壓抑不住,低咳一聲,鮮血湧出唇角。
燼歸雪冷眼旁觀,忽冷不丁道:“看夠了?”
磅礴霜風席卷而出,将簾幔掀得獵獵作響。
一道陌生驚呼夾雜其間,姜雪卿調整表情,慢慢拭去唇邊血迹。
繡屏将外間少女的面容模糊,從她的位置,隻能看到對方跌坐在地時,瑟瑟發抖的嬌柔身形。
“聖、聖君恕罪!”
少女忙起身行禮,上前繞過繡屏時,先是小心瞄了眼暈倒在地的淩無心,旋即怯怯擡眸,眼底頃刻溢滿驚豔。
姜雪卿不動聲色地望着她。
不論看過多少次,對于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小師妹恰巧與她生有七八分相似的事,姜雪卿還是無法理解。
隻是對方習慣于垂首擡眸看人,顯得那雙圓潤漂亮的桃花眼愈發單純無辜、惹人憐愛。
而這種情态永遠不會出現在姜雪卿臉上。
少女盈盈行禮,擡頭綻出一副明媚俏麗的笑顔:“太清山五弟子玄心薇,拜見恒華聖君!”
起身後,她嬌憨一笑:“聖君,您真好看!”
姜雪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