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你？”月奴毫不留情将他打斷，“既然知道自己是個廢物，便趕緊回去療傷，别在這裡添亂。”

香奴聞言，忙掙紮着爬起：“可我的任務還沒……”

“事到如今，還想着任務？”

月奴似乎被他逗笑了，綿軟嗓音悠揚悅耳：“真是條好狗。”

她敷衍地拍了拍手，漫不經心道：“好了，表揚你了，現在能滾了麼？”

見香奴還杵在原地，少女冷哼一聲：“别怪我沒警告你……再讓人抓到，小心被連根拔起。”

香奴一怔，終于擡起雙手，召出一輪紅月。

“月奴，你也是連着‘根’的，”被猩紅月光徹底覆蓋前，少年嗤道，“既蒙神恩被召至此界，可别忘了，自己的任務。”

月奴：“……”

她沒再回應，圓潤漂亮的桃花眼倒映出逐漸淡化的紅月，直到房中再度變得幽暗。

俄頃，方低哼一聲：“……晦氣。”

*

夜風寒涼，幾乎徹骨。

姜雪卿收劍入鞘，搖頭拒絕了燼歸雪遞來的手帕：“……多謝。”

後者也沒多問什麼，隻是為她施了個潔淨術，不疾不徐開口：“不是說好了，要陪本座四處遊覽麼？怎麼一走就是一整天。”

那雙冰眸格外深邃專注，姜雪卿卻一時語塞。

方才的一瞬，她想了很多。

若是燼歸雪看到了她的幻覺、或詢問她看到了什麼，自己該怎麼辦。

她打從心底抗拒，不願将血淋淋的傷疤一次次揭開，展示于人。

可心念百轉，她卻從未想過燼歸雪會将自己白日裡的一句戲言當真。

姜雪卿張了張嘴，辯解的話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幹巴巴道：“……抱歉。”

燼歸雪輕笑一聲：“所以呢，發現什麼了？”

姜雪卿擡頭，見他的确沒有再追究的意思，方指指不遠處的牆壁：“在這裡，有一道極為邪異的符文。”

土黃色的泥壁上，原本如有生命般流動的符文已然幹涸，失去了那股令人不适的氣息。

很顯然，它已被方才那一番折騰破壞掉了。

但姜雪卿依然很在意。

以一道符文便可開啟一片脫離于現世的空間，可不是尋常玄門修士能做到的。

她下意識望向燼歸雪，隻見他略一思索，道：“見過。”

姜雪卿一喜：“那——”

話未出口，又被對方打斷：“但你的承諾，還沒完成。”

姜雪卿：“……”

她擡頭望了眼天色，有些遲疑：“月至中天，已近子夜時分了。”

話中意味不言而喻：尋常人家早已歇息安寝，長街之上空無一物，還有什麼可供遊覽的？

燼歸雪眉梢輕挑：“……你很少出門？”

姜雪卿被戳中痛處，抿了抿唇。

前者廣袖輕振，不遠處的空間微微浮動，景象瞬變。

舊巷破落的出口頃刻燈火通明，數不勝數的花燈與鮮花點綴着街頭巷末，盡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姜雪卿怔愣間，垂在身側的手腕已被熾熱溫度環繞，輕輕向前一帶——

她不由向前一步，踏過疊宇之術的邊界，耳畔頃刻被歡聲笑語充斥。

“今日是蕖州迎春節。”

即便在嘈雜之中，燼歸雪的嗓音依舊低沉悅耳，無比清晰：“夜市才開不久，我們來得正好。”

姜雪卿怔怔看着，淺眸盈滿溫暖的燈火。

蓦地，她“啊”了一聲，想要回頭：“可裴州牧他——”

一切發生得太快，加上兩重幻覺的幹擾，她險些忘了裴慎還在地上躺着。

誰知雙肩一重，又被強行扳了回去。

燼歸雪掌心的熱度透過衣料，絲絲縷縷滲入她有些冰涼的身體。

“别管他，”他道，“已經送回去了。”

姜雪卿有些疑慮，卻被對方輕輕一推，送入巷外熱鬧擁擠的人流之中。

“聖君？？”

她猝不及防，尚未站穩，便被人潮裹挾着向前行去。

迷茫中，掌心被人塞入一物。

垂首一看，竟是一盞描着玉蘭花的素紗花燈。

少年有些緊繃的嗓音緊接着響起：“喜歡麼？”

姜雪卿擡頭，隻見一身雪白的少年負手而立，将自己與擁擠的人群隔開。

見她望來，少年冰藍剔透的眼眸卻移開了，借着身高望向人潮行進的方向：“那邊有社戲，想看看麼？”

姜雪卿默了默，誠實道：“……想。”

燼歸雪沒再追問，隻是反手牽住她提着花燈的手腕，一路向前而去。

喧天的鑼鼓聲随着距離的拉近愈發震耳欲聾，她們跟着人潮站在路邊，看到無數鮮花點綴的香車駛近。

有衣着華麗的民衆扮作各類花神，向人群抛灑花瓣。

姜雪卿學着旁人伸手接下，又轉身遞給燼歸雪，眼眸晶亮：“聖君，給！”

少年似乎怔愣了一瞬，眸光自她臉上移開，沉默着接下了馨香柔軟的花瓣。

紛亂人群中，燼歸雪消失的影子重新顯現。

他神情一動，湧上幾分郁色。

“姜雪卿，我們——”

他轉身，想要拉住姜雪卿，卻被對方先一步握住手腕：“……走，先走。”

燼歸雪被一路拉出人群，但見她靠着牆壁，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剛剛甩掉什麼麻煩。

可天不遂人願，不過片刻，又有一男一女尾随而至。

男子衣着華貴、氣度非凡，周身仙澤缭繞，一看便是出身高貴，卻在見到二人同行的一瞬勃然大怒。

“姜雪卿，你又在跟誰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