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咳!”
彩衣少年被巨力抛出,重重砸上無形屏障,激起一片漣漪。
他摔落在地,幾乎無法動彈。
香奴勉力擡頭,看到紫衣女子以劍撐地、直起背脊,望向不遠處神姿玉砌的白衣人。
“姐、姐姐——”
他伸手呼喚,幾乎要觸到那片如雲如霧的煙紫色裙角,卻于半途受阻,無法再越界分毫。
香奴暗啐一聲,扶着透明障壁試圖起身,卻覺眼前一暗。
夜霧般層疊繁複的玄色衣擺逼近視野,紅月光輝透過來人披着銀白長發的肩頭,卻隻能投下幽冷壓抑的陰影。
沉如淵海的冰冷殺氣彌散而開,彷如沉重山嶽兜頭罩下,壓得他幾近窒息。
香奴被困在這幽影之間,啐出一口鮮血:“你……你是何人——呃!!”
話音未落,他已被對方擡起一腳,重重踏上胸口,壓在屏障之上。
香奴呻吟着,似乎聽到了自己胸骨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哪來的臭蟲,”對方俯身,緩緩開口,嗓音琅琅猶如玉石相擊,冰藍眼眸卻蘊着令人戰栗的瘋狂陰冷,“我都碰不得的人,也輪得到你來觊觎?”
幾乎曳地的銀白長發因他的動作滑落肩頭,仿佛索命絞繩。
香奴瞳孔巨顫,隻聽見層出不窮的碎裂聲,胸骨碎片被來自對方的力量壓入髒腑,疼痛頃刻沒頂!
他呻吟出聲,拼盡全力咬牙施展秘術,身形頃刻化作煙霧,憑空消散。
玄衣人冷哼一聲,先是慢條斯理地撫平衣擺褶皺,視線掠過無形屏障之外。
白衣曳地的燼歸雪正站在屋檐投下的陰影間,似有所覺般擡眸,與他對上視線。
“嘁……狡猾。”
他嘟囔一聲,拂袖回首。
紅月仍舊高懸中天,男子手搭涼棚,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紅玉殿宇之間,踉踉跄跄的少年身影。
轉過回廊的一瞬,香奴望着不遠處憑欄倚靠的玄衣人影寒毛倒豎。
他幾乎咬碎一口銀牙,身形再度憑空消散。
與第一次逃脫不同,他直覺自己被一股極為陰冷的氣機鎖定了。
無論如何穿梭、瞬移,都無法擺脫那種被毒蛇凝視的恐懼感。
香奴隻覺自己像是一隻被貓戲耍的老鼠。
第七次瞬移後,他終于怒喝一聲,想着破罐子破摔與對方決一死戰。
誰知剛撲過去,那玄衣人便笑容愉悅地消散了。
“跑啊,怎麼不跑了?”
猶如惡魔低語的嗓音于後方響起,香奴猛然回首,隻見對方又現身閣樓之上,冰藍眼眸居高臨下,似是在評估這次的獵物還能被戲耍多久。
……逃不掉的。
香奴仰頭,心底沒來由冒出這個想法。
玄衣人被他眸底湧現的絕望情緒取悅,身形散聚,已至少年面前。
“既然不逃了,便給我看看吧——”
他說着,指尖隔空一點。
有深白霜氣憑空成型,頃刻滲入少年眉心。
劇痛襲入靈台,香奴頃刻面色巨變:“搜神?!”
不行!
他死不足惜,但神明威嚴不可侵犯——
少年嘶聲高喝,周身黯淡的圖騰頃刻光芒大盛!
高懸天空的圓月逼近垂落,猩紅月華無比耀目,竟将他軟倒的身體吸納,沒入月輪深處。
唯餘幾縷霜氣缭繞,被玄衣人攝回指尖。
“啧。”
他有些頭疼地捏捏眉心,眸底戾氣橫生:“麻煩了。”
*
裝飾精緻的房間内,燈火幽微。
重重紗帳借助陰影将少女挂着微笑的嬌俏面容模糊,隻露出她微微上揚的唇角,彰示着一場美夢。
蓦地,一輪血紅光圈于房間中央憑空顯現,有什麼東西被抛出墜地,發出一聲沉重悶響。
“誰?!”
少女猛然驚醒,披衣起身,赤足下地。
“咳……是我……”
香奴匍匐在地,搜神咒被強行中斷的反噬令他七竅流血,不過須臾,便染紅了身下價值不菲的絲綢地毯。
紗帳微動,被一隻素白柔滑的手信自挑開。
香奴竭力擡眸,卻隻能看清少女輕薄柔軟的紅衫,與衣擺映襯下極為白皙的足踝。
“呵,”對方低笑一聲,語調毫無波瀾,“真狼狽啊,香奴。”
少年滿面不甘,卻還是閉了閉眼,艱難道:“月奴……血……”
盡管不願,但他于神座下發過誓言守護月奴,如今也隻能仰賴對方賜予鮮血,修複身體。
被稱為月奴的少女顯然很不喜歡這個稱呼,眸底湧現厭惡之色,卻還是咬破指尖,甩出一滴精血。
香奴狼狽接下,當即捏訣念咒,那滴血液當即化作薄霧,向着少年四肢百骸滲透。
他喉間溢出一聲痛極的呻吟,又引起了月奴的不滿:“噤聲!你想我也暴露麼?”
香奴咬緊牙關,不再出聲,本已坍塌的胸腹如同一隻逐漸被灌滿的水袋般膨脹。
月奴冷冷看了兩息,便放下紗帳,轉身向着床榻走去。
“……等等!”
香奴嗓音沙啞:“你就……這麼……走了嗎???”
“不然呢?”少女已然落座榻緣,聞言揚眉,綿軟嬌俏的嗓音中盡是不耐,“我說你,能不能别總是給人添麻煩?”
香奴終于恢複些氣力,聞言趴在地上不悅道:“你一個外來者,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指點點?”
月奴嗤笑一聲:“就算是外來者,也是被‘祂’親自選中的。”
隔着層層幔帳,香奴看不清對方面容神色,卻莫名能感受到少女滿含譏诮的眸光。
“不像你們,”月奴頓了頓,“倒貼的廢物,隻配當神座下的一條狗。”
香奴瞪大雙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