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挽心底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他最擔心的是自己喝醉後真的與秦兆霆有了不該有的親密,此時趙聲閣就在身旁,酒後失措無疑比诋毀污名更讓他承受不住,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如果隻是惡意與诋毀,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可能。
陳挽擡頭看向趙聲閣。
這件事背後或許有各方勢力的争鬥,也或許僅是出于個人恩怨,此時還無法确定。
若隻是後者,事情會簡單很多,他甚至不用去推斷主謀——中場前他最後接觸的人是誰,暗中争鋒相對的誰,親眼看他走出宴會廳的又是誰?
答案隻有一個,連貿董事楊恩逢。
陳挽緊緊盯着面前人的眼睛,目光懇切,一字一句地問到:“趙聲閣,可以請你相信我嗎?”
他們的一隻手還十指相扣着,對方的溫度從掌心穿過來,支撐着陳挽對視的勇氣,首次将自己放在了主動的位置,等待着對方的答案。
換做之前,他會急于解釋,會自我厭棄,會在趙聲閣給出回應以前就想要退縮,生怕給對方添一點麻煩,造成任何影響。
然而此刻,他卻能直視着對方的眼睛,尾音雖有些顫,卻是實實在在提出了要求。
他讓趙聲閣相信自己。
“我和秦兆霆沒有過什麼,那晚我應酬喝得有些多,中場時透氣時頭暈,他攙了我一把,應該就是在那會被偷拍了。我在你之前沒有過……”
“那個時候我在場。”趙聲閣打斷了他的話。
他掌心輕拍對方的手背,讓人鎮靜一點,不需要如此迫切地自證。
“傳話的服務生是我以吳道澤的名義派去的,你和秦兆霆的舉動我在二層看得很清楚。”
“我知道你們之間沒什麼。”
面前人的話頭戛然而止,怔愣地看着他,幾秒後才有些後知後覺的訝異。像極了某種發懵的小動物,趙聲閣覺得很可愛,于是擡手摸摸對方頭頂。
“我一直都相信你,陳挽。”
面前的人重重抖了一下,被這句話震得回不過神,趙聲閣于是再次加碼,又補充一句:“從來都是。”
他說完這句之後便伸出手,如願以償地看陳挽軟在了他懷裡,随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對方的額發,直到他徹底整理好思緒。
陳挽抖得厲害。
不知道是激動,是感慨,還是情緒達到某個阈值後的生理反應。
趙聲閣不知道這些話對陳挽來說意味着什麼,隻感覺懷裡的人在沉默許久許久後,似乎略微帶了些哭腔,很輕地回應到。
“好。”
至此,他們之間已經無需再說什麼。
造謠所帶來的包養污名仍未消除,陳挽卻知道,真正的風波已經過去。
他靠在趙聲閣懷裡,他先是給卓智軒回了電話,稍微複述了事發的經過與猜測。
對方似乎忘了陳挽此刻正跟誰待在一起,不小的嗓門和不客氣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聽得趙聲閣有點驚訝,連着挑了好幾次眉。
卓智軒在他面前從來不是這樣的。
陳挽挨了對方一頓“溫柔”的叮囑,招架不住地連連求饒,保證下次不會在關鍵時候失聯,對方才勉強息事甯人。
他随後查看起未讀信息,其中大部分都是小有交情的朋友,或者一起做過項目,私交不錯的生意夥伴。
陳挽的人品在圈裡有目共睹,秦公子也是風度體面的人。絕大部分人不知道照片另一方的身份,隻是單純給他發來關心和安慰,也有少數人來求證事件的真實性,打聽他和秦兆霆之間的關系。
陳挽依次妥帖地回複了。
宋清妙居然也主動地發了信息,問他有沒有這回事,對方是什麼身份。随後又教導他要是被拿捏了把柄要記得服軟,不要被人吃狠了去;要是反過來拿住了對方的把柄,讨要好處則不能太少。
最後還扭捏發了一句,不想要那套Cartier高珠展品了,讓陳挽有空回來看看她。
這方面對方頗有心得,少見地端起母親架子,說了些生存之經。明明是有些荒謬,有些啼笑皆非的,對他的處境也沒有任何幫助,陳挽卻有點鼻酸。
他盯着最後那行小字看了很久,緩緩打了一句:我已知曉,目前安好,下周回家。
他此前從來沒有用“家”這個詞形容過陳宅,現在也并非改了心意,隻是看開了一些東西。
這是他對宋清妙的形容,也是回應。
信息發出去的那刻,陳挽輕輕呼出一口氣,心底似乎有什麼屏障徹底消散了,整個人輕松了許多。
趙聲閣隻是靜靜地陪着。
他看着陳挽的肩放松的垂下,完全松弛地靠在自己懷裡,将城府、思慮、謹慎的外殼拆下,露出細膩的内裡。對方此時穿着自己寬大的睡袍,整個人顯得飽滿了很多,似乎被什麼滋養了,不再像白馬莊園時那般纖瘦而疲憊。
他看着那片飄進他窗裡的葉片再次豐盈起來。
這一次不會再讓它枯萎。